人聲鼎沸,十分熱鬧,那個挑夫聽到了這話,不由得奇道,「這位爺,您這話是怎麼說的?怎麼會沒有富貴日子呢?四九城裏頭,最尊貴體面從容的就是這些國公們了,不用應付差事,又有銀子,最是瀟灑不過,那裏會沒有富貴日子呢?」
「你就不知道了吧,」京師之中,侃爺最多,說起這些官面上的事兒也是最勤快在行,邊上的人聽到這個挑夫有些不熟時事,頓時來了興致,「先皇后的阿瑪,就是承恩公爺,積水潭宅子的那位,幫襯着七王爺一起要把八旗的鐵杆莊稼給砍咯!」
這個人到這個時候特意停頓了一下,就等着挑夫搭話捧哏,挑夫果不其然就應了上來,「哎喲,這可是破天荒!國朝這百多年了,誰都沒敢這樣做啊,這個承恩公爺,別的不說,這膽子可是比天還大!」
「自然是大啊,可誰都不樂意這鐵杆的莊稼被白白的砍了,」那個人壓低了聲音指了指場中的人,「瞧見沒,這可是來發作了。」
兩個人話音剛落,邊上敲鑼打鼓,兩派人舉着牌子旗幟等走了過來,還有淨街的侍衛,四九城的人眼睛毒的很,一看就知道是一副親王的儀仗就到了,看戲的人來了興致,「瞧着了沒,嘿,是哪位王爺來了,不知道是來幫忙還是添亂的,這齣戲可真夠有意思啊!」
前門大街三慶班的大戲園子,今日倒是難得的空了起來,門口的水牌寫着「楊月樓長坂坡」都吸引不到今日的看客,不用說上座率,就看着門口人來人往的樣子,就知道這一處戲砸了。
楊月樓自從程長庚手裏接過了三慶班,又時常進宮侍奉,這在外頭演出的時候就極少了,但凡是親自塗抹登台,都是滿城轟動,更是梨園界的一大盛事,怎麼今個砸了呢?
其實也算不得砸了,一個男子掀開了包廂的帘子,朝着外頭看去,只見滿庭都是珠寶閃耀的模樣,仔細一瞧,都是些婦人之類,他搖搖頭,放下了帘子,「人心不古啊,」他對着室內的另外一個男的說道,「這年頭,內眷都堂而皇之的出來看戲了。」
「楊老闆,號稱是楊天官,自然是儀表堂堂,你說他唱的不如程長庚,也不是梅巧玲那樣的旦角兒,怎麼就這麼紅?幼樵兄,您說這是為什麼?」一個斯文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個銀質的鼻煙壺在把玩,見到了這個幼樵兄說的話,不由得笑道,他的腰間繫着一根黃帶子,顯然是宗室中人。
「自然是楊天官儀表堂堂了。」那個幼樵兄笑道,「不然這些女子也不會如此對天官趨之若鶩。」
「是啊,但凡是有一點比別人厲害的,自然就值得追捧,這相貌也是其中一項嘛。」
「竹坡兄話裏有話啊,佩倫倒是奇怪的緊,今個外頭這鬧得沸沸揚揚的,您怎麼坐在這裏還安之若素?」張佩倫坐了下來,廠商的鼓點敲響了,「竹坡兄您可是宗室裏頭的得意人物。」
「我算什麼得意人物?某隻不過是在這翰林院當差罷了,」那個竹坡兄啞然失笑,他真是如今風頭最緊的翰林四諫之一的寶廷。他隸滿洲鑲藍旗,是鄭獻親王濟爾哈朗八世孫。同治七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累遷侍讀。光緒改元,疏請選師保以崇聖德,嚴宦寺以杜干預,覈實內務府以節糜費,訓練神機營以備緩急,懿旨嘉納。大考三等,降中允,尋授司業。是時朝廷方銳意求治,詔詢吏治民生用人行政,寶廷力抉其弊,諤諤數百言,至切直。與張佩綸,黃體芳,張之洞號稱翰林四諫,直聲振天下。今日就是這兩位,張佩倫和寶廷的聚會,選在了三慶班一起看戲,「比不得那些煊赫的宗室國公將軍什麼的,外頭哪出戲咱不想去看,也不想去唱,還是安分守己的在這裏瞧楊天官就是了。」
長坂坡,選自三國演義第41回「……趙子龍單騎救主」,故事敘述:劉備自新野撤走,在長坂坡被曹操夤夜率兵追及,與所屬部隊及家眷失散趙雲捨死忘生,單槍匹馬沖入曹營,屢涉險境,終於萬馬軍中救出簡雍、糜竺後又奮力拼搏,保護甘夫人及劉備幼子阿斗,突出重圍。後人有詩讚曰:「血染征袍透甲紅,當陽誰敢與爭鋒古來沖陣護危主,只有常山趙子龍」。
這是一出武戲,但是楊月樓嗓子好,豈能不唱上幾段,所以大家都伸着頭等着,張佩倫笑道,「這裏頭的戲,還比不上宗人府那裏的戲,我說竹坡兄,您什麼個意思?我都還不知道呢論理
三十五、長坂坡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