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厚咬咬牙,也不坐下,掀開官服的下擺,跪倒在塵埃里,兩隻手垂在身邊,「大人,如今天津危急,洋人眼見着又要打過來了,這來之不易的局面,怕又有毀於戰火,我去職身死毫不足惜,只是壞了朝廷的大政,天朝的顏面毀於一旦,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請大人速速鎮壓亂民,以安天津諸國之心!」
說完就砰砰砰在青石板地上磕頭,曾國藩連忙讓劉蓉扶起來,「行如此大禮,是為何意?莫非你覺得老夫是在怠工嗎?」
崇厚就死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曾國藩搖搖頭,不再強求,「完顏大人,」崇厚是完顏氏,「這抓人容易,平息民憤難,中外都滿意,更是難上加難,你覺得,老夫出動大軍抓幾個人,就能把事兒擺平嗎?你要往深里去想。」
曾國藩仰在太師椅上,叼着煙斗,若有所思,「天津這裏,洋人們的事兒,算不得什麼!為什麼就為了這些什麼拐賣兒童的事兒,扯到洋人身上,就鬧出這麼大的風波,老夫問你,天津除了這些開廠搞船運的人之外,還有哪些人,哪些府里的出息,都在此地?」
「這,」崇厚頓時心裏雪亮,「下官知道。」
「老夫料定,這些事兒,和那些人脫不了乾淨,」曾國藩吐了一口煙,眼睛迷了起來,「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用說了,老夫雖然有欽差大臣的權在裏頭,卻也不敢擅動,你既然有這樣的臉色,」崇厚的臉色變白了,「老夫也知道,你必然也是不敢,如今敢動手的人,只有兩個,老夫做打手倒是可以,但不想狡兔死走狗烹,所以,老夫在等一個機會,」曾國藩把煙斗在青石板上磕了磕,「這裏的事兒,老夫已經上摺子了,就看京中的決斷,要是中樞不肯,那我也就看着罷了,橫豎大不了洋人軍艦來了,我開缺,回家養老就是。」
崇厚戰戰兢兢的走出了總督行轅,外頭的師爺看着崇厚臉色不好,連忙問:「總督大人還是按兵不動嗎?這裏頭的事兒,可不能再拖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崇厚喃喃說了幾句,「難怪本官說這天津的事兒,怎麼似乎是火上澆油,越來越熱,還有這些人在搗鬼!」崇厚打了個寒噤,「怪不得怪不得,快快快,」崇厚拉住師爺的手,「你安排撫標,需日日巡視城區,務必不能再出亂子了,若是有什麼為首的暴民,」崇厚咬咬牙,「通通抓起來。」
「抓起來怕又是怕老百姓鬧起來啊。」師爺擔憂的說道。
「那?哎!」崇厚跺跺腳,「那就先暗暗記下來,是那些人在挑事,」崇厚臉上浮出了殺氣,一地督撫,手握天津大權,又在這洋務重鎮,別看他在皇帝面前,在曾國藩面前卑躬屈膝,可封疆大吏的氣概,在天津這塊地上是說一不二的,「居然敢壞我的前程,那就別怪我讓人難堪,正主我動不了,狗腿子麼,見一個滅一個,在天津,就要叫他們好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