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於閩中......母后皇太后皇上擅出宮門,駕臨香山,誠乃為國張目之舉,奈何事不從規,行不從禮......」奏章裏頭詳細地複述了一遍垂簾聽政的章程:「郊壇大祀。擬請遣王恭代。皇上於宮內齋戒。俟數年後奏請親詣行禮。一、太廟祭享。擬請遣王恭代。皇上於宮內齋戒。祭期前一日。親詣行禮。俟數年後奏請於祭日親詣行禮。一、謁陵。御門。經筵。耕耤。均擬請暫緩舉行......」末了於閩中犀利的指出:「母后皇太后應垂拱而治,皇上更應居於紫禁之中,萬乘之君,不宜擅動,更有祖宗家法,垂簾章程,奈何出入隨意,隨意接見民丁?此乃議政王、軍機處尸位素餐,不能恭謹事上,建言獻策之故,願母后皇太后免議政王之職,罷軍機處諸大臣,以正本清源,定規矩守成法。」
慈禧沉默不語,放下摺子,心中思緒聯翩。
這可真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
明着說恭親王和軍機處尸位素餐,暗地裏指責的還是自己這個垂簾聽政的皇太后,「事不從規,行不從禮」這八個字實在是厲害的緊,雖然於閩中前面先褒獎一番,可這八個字裸地將自己的行為下了定義,那就是「違反規矩」了。
慈禧太后無聲的嘆了口氣,「倒是忘了這事兒,自己定下的規矩,自己帶頭就違反了,可惡全慶居然不告訴我,」皇太后喃喃自語,一挑眉毛,「叫,全慶!」
「是!」楊慶喜連忙應下,出了東暖閣,「叫全慶!」
「罷了,」暖閣裏頭傳出皇太后的聲音,「不必叫了。」
慈禧太后心中突然雪亮:全慶如今已經在禮部尚書任上有些時候了,一個滿人,又是六部尚書之首,清貴華選,升遷是指日可待的,可奈何新帝登極,才得了一個協辦大學士的頭銜,連軍機都沒入,要知道全慶可是留守京師,議和事物之中建有大功,自己垂簾聽政,他也是首倡隨筆而後的,這樣算起來,亦是有從龍之功,奈何沒有入直軍機。
如此看來,全慶存心坑自己倒是也不敢,只不過見得恭親王一派充斥軍機值房之中,自己卻無犒賞可言,趁着自己不注意,給自己下套子。
若是這次恭親王等人毫無反應,那自己就自然可以隨意召見大臣,也可以隨意拋開軍機處指揮六部當差,這樣一樣,六部之首,最為清貴的禮部自然就權柄激增,要知道禮部主管朝廷中的禮儀、祭祀、宴餐、學校、科舉和外事活動的大臣,清代為從一品相當於現在的中央宣傳部部長兼外交、教育、文化部長。,那將來,康熙朝的南書房,雍正朝的軍機處,將來又會改地方,改一批人馬,成為內閣的中樞!
若是恭親王等人強烈反擊,自己無非是聽從上命而已,大責任自然不在自己手裏,參議政事的王大臣可是恭親王,大不了降旨斥責罷了。
「真沒有一盞省油的燈......」慈禧太后喃喃自語,為政者看來真是沒有一件簡單的事兒,雖然如今已經是萬萬人之上,代行皇帝之權,可就要這樣可能違背了程序的一件事兒,就被人抓住了尾巴,這怕還是試探性的攻擊,看看皇太后的心中是否真的存在要把恭親王撇在一遍,自己單幹的想法。
這想法自然是沒有,起碼現在是沒有的,慈禧在東暖閣裏頭的慢慢踱步,內憂未平,外患未去,還不到窩裏鬥的時候,何況恭親王不是肅順,也不是大權獨攬的主,只不過要的是秉政的權力,慈禧慢慢思索,「這個摺子擱着吧。」
奏章「留中」,誠然不合常規,但畢竟是君上的一種特權,這個特權運用得妙,可以化戾氣為祥和,當然,特權只好偶一為之。準備長此擱置,不作任何批答,等恭王有了消息來再說。這「留中不發」,亦無任何結果,在軍機處的術語,叫做「淹了」,既為大水淹沒,誰也不必再去探問下落,同時誰也沒有責任,所以是不會有衝突發生的。
且看看接下來的反應,若是一個小角色上摺子,自己就如臨大敵,沉不住氣,如何垂簾聽政,如何治理大國,太后坐回上了炕,安德海奉上了雨前龍井,心裏思緒萬千,「如今朝中可沒有夾帶里的人,武雲迪、榮祿雖然忠心,可到底是在軍中,政事上幫不了什麼忙,何況也是年輕人,那些官油子怕是一時半會交手贏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