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全都是被吃掉的。
自然死亡的人類根本不可能留下這種遺骨。就算是遭遇意外,或者被殺以後拋棄的屍體,腐爛乾燥之後骨骼也會變成暗黃。洛陽城裏的遺骨顏色很白,表面很少能夠看見泛黃的部分。這表明遺骨還是屍體的時候就被吃的很乾淨。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思博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塊三角形的肩胛骨,眯着眼睛仔細端詳片刻,用極其專業的口吻認真地說:「這塊骨頭被煮過。」
被煮過?
顧克剛覺得後背上涼颼颼的,整個人毛骨悚然:「你確定?」
思博把這塊肩胛骨扔掉,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淡淡地說:「剛走進這座城市的時候,我就覺得這裏不太對勁。我指的是這些骨頭。顏色不對,而且分佈範圍太廣。天知道這裏究竟死了多少人……他們死的很慘,都被吃光了,而且……還是熟的。」
有些話說的不用那麼明顯。從昆明城一路走來,顧克剛的經歷比很多人都要豐富得多。他見慣了死亡,卻從未見過這種大規模的屠殺,手段殘忍到了極點,令人髮指。
當然,這都是以人類的觀點來看。對於變異生物,卻是再正常不過的掠食行為。
就像一頭鱷魚吞吃了一個孩子,被憤怒的父母開膛破肚挫骨揚灰。其實鱷魚真的很無辜,因為在它眼裏,人類與其它食物沒什麼兩樣。
一頭凶屍從側面的街道走來。
它穿着藍白色條紋的及膝短褲,柔軟的運動跑鞋與褲子很配。淺灰色無袖t恤被高大的身材撐起,即便是最優秀的模特也不過如此。高挺的鼻樑,很深的眼窩,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濃郁的男性魅力。尤其是t恤胸口的那一點鮮紅顏色更是引人注目,站在十幾米外都能看見。
那是一朵紅色的花。
準確地說,是「夢特嬌」的商標。
顧克剛眼睛裏立刻騰起了火焰。
在劉天明的團隊裏,他是一個較為特殊的人。顧克剛一直認為自己是真正的軍人,他覺得必須對某些事情抱有責任感。比如對於平民的態度,以及那些在變異生物面前毫無反抗能力的倖存者。
格鬥刀像風一樣從凶屍面前刮過,整個頭顱從中間,也就是鼻樑與眼睛鏈接的位置齊齊切開。頭蓋骨裹挾着腦漿血水在半空中飛出好幾米遠,掉落在地上,搖搖晃晃來回顛動,就像一個被弄髒的碗。
沒有用槍是因為不想驚動更多的凶屍。也許還沒有走到這座城市的繁華地帶,尚未遭遇大規模的屍群。可是從城外走到這裏,顧克剛已經非常清楚的知道凶屍已經再次進化它們比過去變得更像人類,擁有極高的智慧,分化出了初步的社會形態。
顧克剛甚至看到了好幾頭正在駕駛車輛的凶屍。
他可以確定那是凶屍:對方有着蛇一般的豎瞳,以及從下嘴唇向上外凸的尖銳獠牙。
顧克剛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身為人類的身份正在被另外一種該死的怪物取代。它們根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這種怪物雖然曾經是人類,可是它們現在以曾經的同類為食……有那麼幾秒鐘,顧克剛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另外一個世界,沒有身在地球。
思博想的卻與他不同。
從飛機上降落後,思博在長達兩周的時間裏一直保持沉默。即便是現在,他也很少說話。
看着彎腰撿起凶屍頭蓋骨,用刀尖從一片紅白黏狀物里小心翼翼挑出紅色斑塊,張開嘴,把這點食物抹上舌尖的顧克剛,思博點點頭,認真地說:「你殺的對,這傢伙吃了很多人。」
顧克剛知道思博有着非常奇妙的異能。那是來自大腦的力量。與自己這種體能型變異感染體不同,思博的變異能力直接作用於大腦,甚至可以感知到肉眼無法看到的一些事情。
「它吃了三十九個人。」
思博的聲音很清晰:「二十八個男人,十一個女人。其中有三個是孩子。」
儘管明白思博的能力,顧克剛仍然對此表示懷疑:「只有三十九個?你在開玩笑吧?病毒爆發都過去一年多了,你告訴我這傢伙只吃了三十九個人?」
「我指的是被他完整吃掉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