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周某人這會兒讓古錫名去打這個電話,絕非是示好,用句提氣的話說,那是不屑,是對活土匪的不屑。
的確,你活土匪是能戰,能折騰,我周某人錘不爛,壓不扁,嚼不爛你。
可歸根結底,你活土匪不過是區區正處級幹部,連站上德江核心政治舞台的資格都沒有,如何配當我周某人的對手。
這就好似草雞偶能騰空,卻永遠成不了翱翔九天的雄鷹的對手。
如此一來,活土匪和他周某人既沒了利害關係,又不在一水平線上,他周某人吃多了沒事兒干,才會去招惹他活土匪。
他已然打定主意,待助活土匪平息拐李村之事過後,便徹底將之冷藏。
徹底無視,有時候才是最殘酷的攻擊手段。
正是出於此種考量,周道虔才決定「賣這個好」,自然也是最後一次賣好給活土匪!
卻說,古錫名儘管揣着一腦門官司,可周書記的指示,於他而言,便是聖旨,當下,便急急朝窗台邊上的電話桌行去。
不曾想,他方拿起電話,門外便傳來驚天動地的呼聲。
「小古,去看看!」
周道虔吩咐道,因為他分明聽到了不少熟悉的聲音。
古錫名應承一聲,急急朝大門奔去,熟料,還不到近前,大門便被搗得咣咣直響。
古錫名唬了一跳,誰不知道此處是周書記的病房,門外還有市局派來的警衛,敢砸周書記的房門,這是吃了豹膽麼!
古錫名急急把門扯開,呵斥聲未出。便被撲面而來的威壓感,迫得後退一步,這才看清堵在門口的竟是孔凡高孔專員。
古錫名正莫名其妙。孔凡高大步行進門來,二話不說。便朝正對着周道虔病床的玻璃柜上的凱歌牌黑白電視機急行而去。
這下,不只是古錫名驚呆了,便連在病床上挺屍的周道虔,也蹭地坐了起來,接着,臉上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回眸看去,插了針頭的左手背。已然浸出血來。
周道虔怒氣衝天,那邊的孔凡高已經打開了電視機,逮着調頻,就是噼哩叭啦一陣猛拎,待電視機終於出現了固定的畫面後,孔凡高側着身,一臉肅穆地退了開來。
周道虔簡直被孔凡高這詭異的舉動弄懵了,視線死死鎖住孔凡高那張面色紅潤的國字臉,怒氣盡去,反而擔心起這位孔專員是不是受打擊過大。心智上出了什麼毛病。
「書記,看,薛專員!」
古錫名冷喝一聲。伸手朝電視機戳去。
周道虔聞聲朝電視掃去,但見畫面里果然出現了薛向的身影,雖只是一閃,但那獨具個性的亂發和老氣橫秋的黑框眼鏡兒,幾乎定死了那人的身份。
要不,整個德江,還有第二位領導幹部搞這種奇裝服麼?
緊接着鏡頭一轉,周道虔的目光便定格在了會場中央的一排黑色楷體大字上「蜀中省招商引資簽字儀式暨海外僑胞聯誼會」。
「咯!」
周道虔從喉頭深處,揪出一道聲音。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向是怎麼出現在哪裏的,他不是正在拐李村和一幫村漢玩泥巴麼!」
驚訝方起。周道虔內心深處又瀰漫起惶恐來,霎那間。那惶恐便在整個心房佈滿。
因為,周道虔忽然就電視上的畫面,想到一種情況,這活土匪定然是聽聞了今日午宴的風波,一怒之下,奔到會場,找那兩名奸商算賬去了。
要說平日,上演如此一幕狗咬狗的大戲,周道虔絕對是搬了板凳、抓把瓜兒,拍着巴掌瞧熱鬧。
可今日的陣勢,實在是過嚇人,鐵定會有省里的主要領導出席,薛向若在這種場合,惹出了風波,他周道虔少不得得受不小的牽連。
「該死的活土匪,就他媽的不能閒上一天……」
周道虔心頭惴惴,暗裏已經將薛老罵了個狗血噴頭,屁股卻是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下床。
「柳……柳……柳總理!」
古錫名掐着嗓,指着電視機,如夢幻囈語。
啪的一下,周道虔正要往拖鞋落定的光腳板,直接和光潔的地板來了個最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