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很暗,於言就着昏暗的光線取了兩片胃藥,然後就着車裏剩下的半瓶礦泉水把藥吞下。
或許是車內恰到好處的暖氣所致,秦牧秋此時已經略微平靜了一些,理智和意識漸漸從九霄雲外依次回歸他的大腦。於言發動車子之後,秦牧秋突然按住了對方握在方向盤上的右手。
「你酒駕了?」秦牧秋開口道。
於言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不禁莞爾道:「我很惜命,來的時候還有點醉意,所以叫的代駕。不過這會兒酒勁兒已經過去了,不算是酒駕。」
「理論上,天亮之前你都不該開車。」秦牧秋道:「你不介意的話,我來吧。」
於言沒有堅持,和秦牧秋換了位置。
秦牧秋拿到駕照後鮮少有開車的機會,所以坐到駕駛座之後他就有些後悔了。果然,車子還沒開出停車場,於言就忍不住側頭看了他好幾眼。
「要不我還是叫個代駕吧?」於言道。
「讓我試試吧,我……我會小心。」秦牧秋道。
於言見狀沒再說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抬腕看了一眼時間。車子駛出醫院之後速度一直很慢,這會兒晚高峰已經接近尾聲了,路上來往的車輛並不密集。
原本晴好的天氣不知何時飄起了雪,初時還稀稀疏疏下得頗不經意,慢慢的竟然越下越大,路上的能見度也隨之降低。這倒是陰差陽錯的配合了秦牧秋的車速。
車子一路平平穩穩的行駛,在上機場高速之前,秦牧秋突然將車子拐到輔路上停了下來。
於言不知道他此舉為何,於是開口道:「這麼大的雪,應該飛不了吧?」
秦牧秋握着方向盤沉默了片刻,看着外頭紛紛揚揚的雪道:「大喧對我說謊了,他們根本沒打算帶我……帶人去美國治療,至少現在不是。」
秦牧秋的美國簽證年初就到期了,一直拖着沒有申請續簽。他之前太着急了,所以沒能想到這一點,方才冷不丁就想起來了。他依稀記得自己的父親出國前有位非常親密的故交,似乎是國內醫學界頗有地位的人物,只是對方是不是腦科他不太確定。
以自己那副身體目前的狀況而言,就地找到腦外科比較權威的醫院治療,要比千里迢迢弄到國外更明智一些。畢竟他受傷的時間還不太久,一切都未成定局,來回折騰說不定會弄巧成拙死在半道上。
這麼一想,秦牧秋覺得父母應該只是給他轉了醫院,至於大喧為什麼要騙他……估計是父母授意的,為了防止不相干的外人知道此事。
「你這麼肯定?」於言問道。
秦牧秋點了點頭,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了。
「謝謝你,我就在這裏下車吧,你喝了酒還未滿六個小時,回去開慢點。」秦牧秋說罷打開車門下車,然後走到後頭打開後備箱把陳溪的箱子拎了下來。
於言一直坐在副駕駛上沒動,從後視鏡里看着秦牧秋拖着箱子沿着路邊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雪依舊沒心沒肺的下着,很快便落在箱子留下的兩道軌跡中,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蓋上了薄薄的一層。
秦牧秋漫無目的的沿着路邊逆行,到了路口順勢左拐接着逆行。
因為突然下雪的緣故,整條街上都沒什麼人,大片剛剛落了雪的地面都還沒來得及被人落下腳印,路燈的光照在雪地上,顯得格外明亮同時也格外寒冷。
秦牧秋走累了索性把箱子擱在路邊,自己十分不講究的坐在路邊高出來的石磚上,心裏一片空白,空的毫無所思,白的一片茫然。
幾個小時之前,從大喧嘴裏得知父母要把他的身體弄到國外時,秦牧秋是真急了。現在得知這是大喧為了騙他編的謊,心裏那根緊繃的弦一下子鬆開了,隨之而來的是持續的麻木。
仿佛只要確定自己的身體依然在這個城市中,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憂慮了。比如,今晚去哪兒住?一會兒去哪兒填飽肚子?
不管他心裏想不想,他的身體都無法忽略這些客觀問題。雖然他現在身上穿的是陳溪箱子裏最暖和的衣服,一件長款羽絨服,但是在室外待久了那種無孔不入的寒冷依舊輕而易舉的就喚醒了他那顆無所思的心。
幾十步之外的書報亭十分悠然的透出燈光,秦牧秋摸了摸兜里剩下的幾十塊錢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