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木匠和郁骨頭確實沒等陸焯,而且也壓根沒想過陸焯要如何歸家的事。
一出歐陽的府邸,兩個人便直接上了馬車,讓駕車的車夫將馬車駛向他們在京城裏的私宅。
馬車動起來之後,張木匠壓低聲音,向坐在他對面的郁骨頭問道:「歐三到底什麼意思,又是下馬威,又是打啞謎,難道還真是一點往日的情分都不講?」
「我們有什麼資格讓他講情分?」郁骨頭反問,「他是皇夫九千歲,皇帝認可的夫君。咱們又是什麼?人家動動手指能碾死的臭蟲!如今,可不是當年——即便是當年,你又見歐三和誰講過情分?」
「唉——」張木匠握住拳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一步錯,步步錯。這事,原本是咱們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郁骨頭眯起眼睛,往車廂的座椅上一靠,「不過,歐三倒也沒有太過絕情,至少他點出了你我目前的困局所在——皇帝不信我們,我們也不信皇帝。」
張木匠和郁骨頭對前朝雖沒什麼歸屬感和忠誠心——若有的話,也不會吃裏扒外地把成國的情報賣給反王,但他們對如今的新朝也一樣生不出認同。
如今的皇帝也算是他們的舊識,而這人留給他們的印象只有兩個——一個是極與他們作對的傲慢小子,一個是被歐三娶回家的男夫人。無論哪一個,都沒法與威嚴莊重的皇帝陛下疊合在一起,自然也無法讓他們生出敬畏之心。
「其實也沒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你我賤命一條,大不了,夾起尾巴做人是。」張木匠把身子向前探了探,伸手拍了拍郁骨頭的肩膀,勸慰道,「你我,又不是沒做過那搖尾巴的狗。」
「你我現在可不是兩條搖尾巴的狗嘛!」郁骨頭被張木匠的話逗樂了,也跟着伸出手臂,扯了扯張木匠身上的金刀衛袍服,「這身衣服,明顯是兩張狗皮。」
「是啊,咱們兩個現在已經是戚……那一個的狗了,而且還是從外面捉回來,隨時準備剁了吃肉的那種野狗。」張木匠自嘲地笑了笑。
他們兩個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十分地不妙,也很清楚自己的價值——十分地有限。
正是出於這種清醒,金刀衛出現之後,他們兩個便老老實實地束手擒,之後,也沒有端架子,不服軟,更沒跟金刀衛討價還價,乖覺地將自己的一套人馬舉手奉上,連兩句撐臉面的硬氣話都沒敢說。
他們很清楚,話好說,只是說出來的代價卻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說了,得死;而他們,想活着。
「若真有被剝皮剔骨、入鍋烹煮的那一日,我定會想方設法與你同在一鍋的。」郁骨頭伸出手,覆在張木匠日漸發福的臉龐上。
張木匠反手將郁骨頭的手給握住,抓緊,十指交錯,然後欣然應允道:「一言為定!」
四月即將結束的時候,王皇后再一次向京城裏的夫人們發出了邀請,請她們到宮中的花園裏遊園品茗。
這一次的遊園會其實是上個月那場桃花宴的後續,所有被指派了教養嬤嬤的正室夫人全都出現在了此次遊園會的被邀名單之上,讓她們能夠藉此機會鞏固自己在家中的身份地位;所有被派出去的教養嬤嬤也會隨這些夫人們一起返回皇宮,向皇后以及皇帝陛下復命。
在遊園會正式開始之前,戚雲恆又給王皇后調撥了一批「訓練有素」的教養嬤嬤,並叮囑王皇后:若有夫人求索,便將這些嬤嬤也派遣出去,只是一定要等對方求了再給,切莫像上一次那樣直接指派,以免讓朝中官員生出陛下在窺視臣宅的疑慮。
王皇后看重的是自己與夫人們的直接交流,對這些嬤嬤能不能派遣出去並不在意,對戚雲恆的叮囑自然也不會有所疑議。
遊園會正式舉行的當天,依舊是金刀衛喬裝成禁衛在宮門處核查身份,確保不出現上一次那種李鬼冒充李逵的鬧劇。
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回,戚雲恆沒再將今日這場遊園會全權交託給王皇后。當王皇后在御花園裏招待一眾夫人的時候,戚雲恆也端坐在乾坤殿中,密切地關注中御花園裏的各方動向。
潘五春接管張木匠和郁骨頭的情報後,首先得到的一個收穫便是確認了歐陽已經告知戚雲恆的一個情報——有人在給皇帝陛下尋覓男寵,並且準備借皇后舉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