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的話,方將夏帝的注意力完全挪到虞期身上。桀驁殘暴的九州之主,怎能允許有人這樣目無君王的出現,他身邊的近臣趙梁最明白夏帝的想法,當即指着虞期吼道:「刁民!見了大王為何不跪?」
虞期看也沒看趙梁,只鎖着眉頭,看久姚一步一步艱難的前行,跪了下去。
夕兒的那一擊,讓久姚難受的如被拆了骨頭,身體的每個部位都不聽使喚。跪地時膝蓋痛的像是被重物狠狠的砸過,額頭上早出了一層虛汗,久姚艱難的磕下頭去。
「大王,臣女求你,放了妺公主。她的美艷,該是自由綻放的,而不是被關進後宮裏直到枯骨!」
妺喜已是淚流滿面,「阿久,阿久……」
久姚不斷磕頭,即便已虛弱的隨時要暈倒,「大王,臣女求你了!」
一片寂靜。
這種時候千萬王師竟是沒人能笑出來,都望着久姚,在心中為她惋惜。夏帝唇角的笑容也斂了,皺眉不悅的看着久姚額頭上磕出的青紫和淤血。夕兒冷哼一聲,道:「又不是親姐妹,死了活了的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妺喜再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呼道:「阿久,夠了!」
久姚仰頭看她,「妺公主……」
妺喜道:「阿久,大王已經答應我父王免去有施氏往後所有的納貢。為報答大王的恩情,我是自願入宮的。」
久姚一笑,笑容慘澹如雪,她如何不懂妺喜的意思?她不願妺喜入宮,妺喜亦不願她苦苦磕頭。她們從小出身貴族,錦衣玉食,卻註定了在氏族需要的時候被推出去作祭品。
妺喜淚眼婆娑望着久姚,喚道:「岷山君,請你帶阿久走吧!」
久姚還沒有回話,便被一雙手抱起,直到此刻她才發覺自己半點力氣也沒了,任虞期抱着她轉身就走。
她艱難回頭,對面趙梁拔劍吼道:「好大的膽子,竟敢目無君王!給我上,殺了他,把久公主搶回來!」
夏帝道:「都不許傷了孤的美人。」
幾十個侍衛持矛戈衝上去,喊聲刺耳。夕兒無動於衷的看着他們從身邊奔過,修長睫毛下籠罩着兩團陰翳。
久姚雙手在虞期的肩上微微用力,提醒他身後殺來的人。他卻連頭也不回,繼續前行,那些殺近的侍衛們忽然就不能再靠近半分,仿佛是一面看不見的圍牆阻攔住,使盡所有的手段也無法再前行。
可在久姚的視野里,這些士卒才更像是一面牆,擋住了妺公主,也徹底阻絕了她們的希望。
她沒有力氣掙脫虞期,眼底的不甘也成了絕望。隔着人牆望向妺喜淚水肆意的臉,那曾經讓整個有施氏為之驕傲的絕世艷塵,從此,便將在泥沼中一點點的化為枯骨,死也不得芬芳了!
久姚不禁啜泣起來,眼淚將虞期的衣襟全打濕了。依稀間覺得自己好像被抱進天車,周遭暗了下來,久姚絕望的埋頭在虞期懷裏哭泣。
夏帝不甘道:「果然是仙女,可惜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竟沒福氣享受宮裏的榮華富貴。」他看向那些跪在他面前請罪的士卒,殘忍道:「沒用的東西,通通砍了!」
「大王饒命!」
「大王饒了我們吧!」
士卒們嚇得使勁磕頭。
趙梁一揮劍,身後一群近侍上前,手起刀落,一排腦袋飛出去,倒地的屍體和四濺的血讓所有人噤若寒蟬。
妺喜被嚇得哽住,掛着滿臉淚水癱軟在座椅上。夕兒卻冷冷笑着,盈盈從血泊中穿行,回到篷車中,嘲笑的嗤一句:「無聊。」
「好了,繼續回朝吧。」夏帝再將妺喜一摟,笑道:「王后不用害怕,孤是不會遷怒你的。」
妺喜笑不出來,只能惶惶然望着他。這就是殘暴的夏帝,她的夫君,未來要與她度過一生的人。她的視線空虛的凝望向他身後那片碧海晴天,阿久走了,天車已經遠的快要看不見了。
阿久,保重。
仿佛能聽見妺喜的心聲,久姚從虞期懷裏抬起頭,擦了擦眼淚。
妝容全花了,令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株剛經歷了暴風驟雨摧殘的小草,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的柔弱而無助。
這樣一雙被絕望填滿的眼,虞期不忍再看,斟酌了好一陣,問道:「恨我嗎?」
第25章 何處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