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姚很不自在,既掙不開虞期的手,也摸不清他的想法,只能如木偶似的僵硬的跟着他。彼此間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虞期看了久姚一眼,說道:「我去了趟塗山,見到司宵了。」
久姚忙問:「我師父怎樣?」
「還是老樣子,他找到了夕兒的轉世,有些不放心她年紀小,就暗中跟着夕兒照應她。」
久姚不禁想起宮裏的那個夕兒老祖宗,和她師娘恰好名字相同,長相也頗像。按照世人對女子的稱呼,宮裏這夕兒該是被喚作「夏夕姒」,一想到這人,久姚便想到那日在世室門口遇到的司巫大人風青陽。再一抬眼,竟發現不遠處就是世室,她和虞期竟然不知不覺的走來了這裏。
離世室越近,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迫感鑽入久姚的全身。她忽然就想到那日風青陽冰冷肅殺的威脅,那一刻她的感覺不啻於被判了死刑。而眼下,這種無形的壓迫感又綿綿密密的侵蝕了久姚的身心,她停下步子,臉色發白。
「久久,怎麼了?」虞期注意到她的不適。
久姚道:「妺公主警告過我,讓我不要再靠近世室。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世室那邊有很可怕的東西,我怕,不敢再過去。」
「別怕,既然你不喜歡那裏,我們到別處便是了。」虞期牽着久姚往遠離世室的方向走,「正好天也快黃昏了,等入夜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久姚微怔,「什麼地方?」
「去了便知道了,你會喜歡那裏的。」
故弄玄虛。久姚很想對虞期說這四個字,話到嘴邊又給硬生生的咬住了。這等宛如小女兒家跟情郎撒嬌拌嘴的話,她才不要用到虞期的身上。
心裏畢竟是懷着點期待的,不知這宮裏還有什麼地方會得她的喜歡。暮色四合時,久姚被虞期牽着,穿過一條條她已經走過的道路,繞過土石堆成的假山,在假山後的一片空曠之地,虞期停了下來。
月色濃郁,如銀色的鮫綃鋪蓋大地,久姚看了看四周,問道:「你說的就是這裏?明明什麼都沒有。」
虞期輕笑:「你先將眼睛閉起來。」
「不要。」
「聽話,久久。」
「你想玩什麼花招。」
「就是有花招,也不能讓你看着。」虞期帶着笑意,折下一片葉子,將葉子變成一段布帛,雙手從久姚的身後繞到她面前,用布帛蒙住了她的眼睛。
久姚被遮去視線,當即有些慌亂,雙手抓住虞期的手腕,「你做什麼?」
虞期泰然道:「你不願閉眼,那我也只能這樣了。還是,你要乖乖的閉上眼睛?」
久姚無語道:「隨你了。」
虞期唇角的微笑加深了些,看着久姚把雙手放下,任他蒙住她的眼睛,虞期將布帛繞到她的腦後,打了個不松不緊的結。又見久姚皺了皺眉,約摸是因為黑暗令她有點不安,虞期俯首在她耳邊道:「怕什麼,這裏就我們兩個。」
久姚因為看不見,故此其他的感官都敏銳了起來,虞期這樣一說話,熱氣全都拂在她的耳垂和鎖骨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眼底熨開了濃濃的灼熱,就盯着她看,看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
久姚又皺起眉頭,羞赧道:「你、你到底要做什麼,快點吧。」
虞期沒有回答,但久姚知道他就站在她身邊,時間的流逝在這種時候慢的像是溫水煮青蛙,久姚只覺得自己就是那青蛙,被虞期用溫水困在鼎里,一點點的煨着,無路可逃。
就在久姚緊張的都想扯掉布帛的時候,虞期替她解開了腦後的結。隨着布帛悠悠飄落下去,久姚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
打小時候她就聽長輩們說起過,九霄上天神們住着的地方,樹上皆是燈火,似開的一朵朵銀花,耀眼如白晝。神女們在一株株露桃花下起舞,飄飄廣袖,縈縈絲竹,不需要忍受四時的交替,每一天都是春暖花開。
這般場景久姚也時常幻想過,她想,那裏一定是這亂世里每個人都無法企及的帝鄉,可此時此刻,虞期卻將這一切都變出來了,久姚痴痴凝視飛舞的露桃花,不禁朝前走去,抬手,接下一片花瓣。
「真美……」
她在火樹銀花下仰頭,一樹樹的燈火比滿天星子更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