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煌絮絮叨叨,始終沒有說出令黃順他們嚮往的情節豐富曲折的故事,反倒是像一個神志不清的老者,再用不利索的舌頭訴說着往日的輝煌。只可惜,再好的故事,從他的嘴裏說出來,也變得味同嚼蠟。
不過,黃順心裏清楚,呼延煌有顧忌,不但是顧忌着大矩子,同時也顧忌着黃順。畢竟,像呼延煌和俟奴完我這樣的狠人,一旦擁有成片的大草原和數十萬控弦騎兵,他們的野心會膨脹成什麼樣子。
別看他們平日裏嘴上說的崇拜漢人的文化,嚮往漢人的生活,但心底里,最希望的,還是像當年的冒頓單于那樣,打的漢人皇帝沒有脾氣,不得不乖乖的把一個又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漢家公主送到他們的榻上,供他們玩樂。
平日裏他們對漢人有多謙卑,多恭敬,一旦有條件,他們對漢人的欺凌就會有多狠毒、多變態。黃順是漢人,他們的這些想法,當然不會說出來。但實際上,他們這些年在虜獲漢人供他們奴役方面,一定做過不少。
遊牧民族以遊牧為生,牛羊馬群就是他們的主要財富。這樣的生活生產方式,決定了他們能夠有效維持的最大地盤,不會超過他們的遊牧範圍。一旦他們佔據的地盤超過這個範圍,就要分家,讓兒子們、親戚們、功臣們去佔據。
呼延部和俟奴部拿下定襄後,就已經存在這個問題。後來又拿下無臣氏,他們面臨的分封壓力更是空前。但呼延煌和俟奴完我顯然不想分封。他們很清楚,一旦分封,自己掌握的力量就要分散。就會重蹈其他草原巨無霸的覆轍。
他們想擺脫草原民族的這種輪迴,想要一步步的提升力量、地盤的同時,又把權力緊緊的抓在手中,向漢人學習,就是必須的。
在他們眼裏,漢人皇帝掌握着遠比他們大得多的地盤,卻沒有搞什麼分封制,照樣維持的很好,他們想弄清楚漢人皇帝是如何治理天下的,然後照葫蘆畫瓢就行。
所以,他們肯定會大量招募漢人幕僚,為他們建章立制,劃分郡縣。但那些漢人幕僚,只會照辦中原朝廷的規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用在鮮卑牧民身上,水土不服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如果僅僅如此,怕是呼延煌還不會醒悟的如此之快。他或許會繼續天真的認為:是他的那些人不能很好的執行這套完美的制度。但祖桂在榆林的存在,而且祖桂與他們生意往來密切,讓呼延煌有了一面很好的鏡子,能夠很客觀的看清自己的身上,存在哪些不足。
祖桂在榆林,沒有經過戰鬥,地盤也是一直在擴張中。沒辦法,誰讓當時的關中,一片混亂,曹軍只注重於戰略要地的獲取,像榆林這般偏遠地區,根本顧不上。
而祖桂所盤踞的榆林城,相比於其他地方的混亂,用井井有條來形容,絕不誇張。而且,祖桂從一開始,就在大興土木,興建民房,為各處逃難而來的百姓準備好了居住的地方。而土地是現成的,耕牛更是多的甚至拿來宰了吃牛肉。可以說,榆林城具備了一切擴張的因素,只能人來。
相比呼延煌招募的那些幕僚指定的嚴密的制度,祖桂生意人出身,後來又帶兵打仗,根本不是治理天下的料,僅僅依靠一些粗線條的大政方略,就把榆林城治理的妥妥帖帖。
不僅是榆林城,呼延遼留守的定襄地面,照舊實施鮮卑族的老一套規矩,也沒有像代郡出現的混亂現象。
有這兩處鏡子在,足以讓呼延煌看清楚:他在代郡推行漢人的制度,完全就是在邯鄲學步。
但僅僅認識到這點,還不足以讓呼延煌頓悟,從而對黃順變得死心塌地。雖然呼延煌說的委婉,但黃順還是敏銳的覺察出,這幾年,關內勢力接觸呼延部和俟奴部,肯定很是頻繁。
當初黃順還在定襄時,俟奴嬌就提醒過黃順,有人背地裏接觸呼延部和俟奴部,甚至提出更為優厚的條件,要兩部離開黃順,轉而跟他們做生意。
當時的黃順,實力遠遠不夠,對此根本無法制止,只能一笑置之,然後在生意上與對手直接競爭,贏得呼延部和俟奴部的繼續合作。
畢竟,像黃順這樣直接到他們的地頭上交易,然後自己負責轉運回中原,天下之大,怕是只有黃順才敢冒如此大的風險。也只有黃順,才有那份人脈保證一路上都能有人照應。
這裏不得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