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辛東和林梵進到房間的時候,很快互相對視了一眼。
穿着病號服的江楓正站在床上搖頭晃腦地嘟囔着什麼,看見兩個穿警服的男人進來,她卻視若無物,依舊從床頭走到床尾,又掉頭走回去。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剪得短短的頭髮讓她冷眼看起來倒像個瘦削的男子,嘴角始終帶着一絲怪異的笑容,偶爾還會笑出聲來。
雖然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可傅辛東敏銳地看到了她眼窩裏淡淡的一汪淚痕。
在江家照顧江楓有些時日的老保姆劉大媽已經認得傅辛東了,見他和林梵進來,忙過來打招呼。
「傅警官……」
一句話沒有說完,老太太的眼圈已經紅了,一隻手哆嗦着抓着傅辛東的手,一隻手忙着去抹眼角淌下的眼淚。
老太太抽泣的聲音和江楓的狀態讓傅辛東和林梵的臉色愈發地難看。
傅辛東已經看過林梵之前提供的調查資料。劉大媽和江楓近些天一直都住在醫院裏,老政委每隔兩天會來醫院一趟,送些水果和江楓愛吃的零食。事發的那天已經是第三天,老政委卻一直沒有過來,打了電話也始終沒有接聽。
劉大媽惦記老江也是有點歲數的人,擔心他別是生了病,便打電話讓自己的兒子去江家看一看,沒想到,她兒子到了江家也敲不開門,倒是從門外面便聞到屋裏有一股少見的異味,一時間心裏害怕,便報了警。
傅辛東拍了拍劉大媽的手,「大媽您放心,我們心裏有數,對了,江政委的事兒您告訴小楓了?」
劉大媽搖搖頭,「我沒敢告訴這丫頭,她本來就病着,身體虛,雖說腦袋不好使,我也怕刺激到她不是,可是昨晚上不知道怎麼了,她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抓着我問是不是我爸死了,我尋思可能哪個大夫護士跟她說漏了嘴。哎,這孩子,一晚上也沒怎麼睡,又哭又笑的,別提多可憐了!傅警官,那該千刀的殺人犯,你們可一定要抓住他呀!」
傅辛東慢慢走到江楓的身前,這會兒,她似乎安靜了一些,不再走來走去,而是盯着床頭的牆面發愣。
「小楓,我是傅哥,我來看你了!」
江楓轉過頭來,呆滯的目光在傅辛東的臉上轉了轉,咧開嘴笑了,「又傻了吧你,你忘了,你一直都是叫我楓姐姐的,你這個小笨蛋!」
她從床頭輕輕走到傅辛東身前,低頭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警服上的肩章,「我爸死了,你們還來幹嘛,別抓他了,他是個好人,大好人,我爸是個大好人!」
傅辛東輕輕抓住她瘦弱而蒼白的手,「你爸是個好人,」他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小楓,你放心!」
他轉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等林梵按之前兩個人的想法問了劉大媽一些問題出來後,看見傅辛東站在走廊的窗戶前靜靜地吸着煙。
「問完了?」傅辛東吐出一口煙,沒有轉身。
「嗯,大媽說最近家裏都沒來過生人,老政委看起來也十分正常。」林梵也掏出一隻煙點上,「頭兒,還是那句話,你得悠着點。」
傅辛東沒有做聲,轉身朝外走去。
醫院停車場這會兒難得沒有擁堵,傅辛東掛上檔開始倒車,一個上了年紀的保安從他車前方走過,穿着制服的瘦削背影讓他忽然怔了一下,眼前似乎閃過照片上那個頭髮花白的老者。
「咣!」傅辛東和林梵對視了一眼,車子刮上了後面一輛正向行駛的車。
兩個人下了車,後面車的司機和副駕上的人也從車上匆匆跳下來。
那車是一輛非常氣派的銀色保時捷。
司機是個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看着被撞破的保險槓皺緊了眉頭,抬頭去看另外一個人。那個人身形精瘦,一身修身的黑西裝,短短的頭髮,戴着黑框眼鏡,面色青白,看起來倒十分秀氣。
只是這清秀面龐的人一張嘴就是長長的一串。
「您這是怎麼開的車呀警察同志,這好在我們師傅是老司機,手疾,颳得不重,這要都是您這技術,還不得撞飛邊了啊!唉,看人家美國大片裏那警察飛車的技術,再看咱們警察叔叔這溜車的功夫,嘖嘖,服了!對了丁師傅,一大早上你就觸了霉頭,一會兒千萬可別忘了燒柱高香消消霉氣,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