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王之正與左雲卿帶着義子良義到達左府。
左府雖然與阮府一樣,家道中落,但畢竟是江南豪強大戶,府邸依舊巍峨壯觀,恢宏的門楣,訴說着這個家族不尋常的地位。
叩開府門,站在門口迎候的竟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英俊青年男子,他頭戴重孝,表情凝重,渾身上下散着一種書香之氣,優雅的身姿和淡然的表情,看得出來他是一位衣食無憂的世家子弟,具備良好的修養和才識,可是額頭那道長長的刀疤,卻透漏出他的滄桑故事。
男子看到了門口站着的王之正和左雲卿,竟然一時沒有認出來,他疑惑的盯着二人問道:「二位找誰?」
左雲卿淚水順着眼眶汩汩流下:「哥哥,我是雲卿……」
男子一愣,上下打量左雲卿一番,忽然驚愕得問道:「雲卿!你還活着?!」
左雲卿用芊芊玉手捂着嘴巴哭着點點頭:「嗯,哥哥!還活着!」
兄妹二人抱頭痛哭起來。
王之正明白了,這個青年男子,是左雲卿的哥哥,左光斗的長子左國柱,可是聽說,左光斗全家上下都已經死難了呀!
王之正看到左氏兄妹二人抱頭痛哭,也不好插嘴打擾,身旁的義子良義看養母痛哭流涕,於是拉着母親的手勸慰道:「母親,不要哭,有什麼事情,兒可以替你辦!」
左雲卿這才從長兄的懷裏抬起頭來,拉着良義擦了擦淚水:「良義,快喊舅舅。」
良義像個大人一樣對左國柱拱手一拜說道:「見過舅舅。」
左國柱指着良義問道:「雲卿,你兒子都這麼大了?五年前,家父遇難之時,你不是逃亡至蘇州,尚未出閣麽?」
雲卿破涕為笑:「這是我的義子良義,我跟我丈夫收養的孩子。」
「你丈夫?」左國柱看了看左雲卿身後的翩翩貴公子,王之正微微一笑,拱手對左國柱躬身施禮:「在下王之正,見過左兄。」
左國柱一聽,驚愕得盯着王之正:「王之正?!崇國府王之正?!」
王之正微笑着點點頭:「正是。」
左國柱仍舊驚愕得問雲卿:「怎麼,你嫁給了崇國府王之正?」
雲卿亦是微笑着點點頭。
左國柱二話不說,一撩袍腳,向着王之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拜倒:「在下左國柱,見過侯爺,替先父謝過侯爺昭雪復仇之恩!」
那跪拜的英姿,讓王之正看出來他武藝不凡。
王之正趕緊雙手攙扶起來左國柱:「左兄快快請起,萬萬不可行此大禮!」
左國柱掙扎着不肯起身:「侯爺,如果不是您悉心與老賊魏忠賢周旋,家父與東林之冤屈不知何事才能昭雪,亦不知魏閹要為禍天下到何時!」
王之正點點頭說道:「好,那在下就受你一拜。」
左國柱恭恭敬敬給王之正跪拜施禮。
王之正站着接受了這個左光斗兒子的大禮,然後再次把他扶了起來:「好了,左兄請起!」
起身之後,王之正肅穆着問道:「聽說,左閣老全家都已罹難,為何兄台尚能保全倖免?」
左國柱長嘆一聲道:「說來話長,在這門口也不是說話之處,我們到書房,邊喝茶邊聊吧。」
進了書房,左國柱恭請王之正坐下,左雲卿帶着義子良義坐在王之正身側,左國柱吩咐僕役把開水房裏的沸水提過來一壺,然後從貨架里掏出來一個陶瓷小罐笑道:「這罐徽州毛峰,是我父親留下的,父親生前常對我說,不論世道如何黑暗,一定要記住,我們門第清明,就像這佳茗,淡泊芬芳。」
說罷,他用優雅的手,握着茶匙,緩緩倒進紫砂壺,然後接過僕役遞過來的開水壺,把沸水澆入紫砂壺,頓時一股茶香油然而起,王之正頓覺脾肺陣陣清新:「好香。」
左柱國握着紫砂壺搖晃着笑道:「能在這樣的世道上活下去,只覺得仿若夢中。」
說着,把起茶壺把茗茶倒進一隻精美的茶盞中,然後遞給了王之正。
王之正輕輕嗅了嗅,微笑道:「好香,這徽州的毛峰,真可謂是一絕啊!」
說罷,輕輕用碗蓋撥弄了一下浮茶,啜飲一口,讚嘆道:「這徽州毛峰真是太正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