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夜花清露都無法將這整一個屋子的血腥和藥味洗滌,就好像這些東西都被加諸在藍小玉的身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夜闕君輕輕淺淺居高臨下看了一眼藍小玉,表情並沒有任何的震驚和錯愕,他點指就在竹湘菱的身前比劃了兩下,握住她流血不止的手不知使了什麼術法,那傷口就不再滲血,他將竹湘菱擱在一邊的椅子裏。
那小姑娘,就真的真的,像安穩的睡着了一樣。
夜闕君的表情輕描淡寫,藍小玉就知道他對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也許、也許竹老太的所作所為還是經過了他的允許,又或者,是他——是他讓竹老太這麼做的。
可是……藍小玉這整個提在嗓子眼裏的心,已經到了崩潰乏力的邊緣,再也較不起勁。
她甚至沒有爬起來,就着滿身的血,只看到竹湘菱稍有起色的瞬間,整個身體就動彈不得的躺在地上,她頹廢地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遮住那不想再看的景象。
「你看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她對着夜闕君,終於自嘲了起來。
夜闕君瞥了眼滿地的狼藉,回頭對着竹老太使了個眼色,竹老太就趕緊進來把湘菱給抱了出去。
那尊鬼神走到藍小玉身邊,長袍逶迤拖在血跡斑斑的地上也毫不避諱,他伸出手,就在藍小玉跟前。
「啪」,藍小玉想也沒想揮手就打掉了那番「好意」。
夜闕君是不是竹老太見情形不可收拾請來的,她不知道。
夜闕君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下,藍小玉就自己從地上坐起身,她看到那鬼神走向兩隻紫銅蟾蜍香爐。
「你把藥碗砸了。」他的聲音平和,沒有一點氣惱的意思,就像無意的言說「今天天氣還不錯」這樣的話。
藍小玉不吭聲。
「你既然這麼心疼竹湘菱,就不要費她心血。」夜闕君自言自語一般將紫銅蟾蜍里的血倒入另一隻碗裏,步履清晰的走到藍小玉跟前,他蹲下身,與藍小玉平視。
那眼睛漂亮得就好像夜幕星辰,卻沒有任何別樣的色澤。
他的意思很明確,既然砸了藥,就得把這碗現成的喝了。
「我不喝!」藍小玉瞪大眼睛看着那碗血漿子,不由自主就後爬了一步,夜闕君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半點覺得不妥——他就像做着極為平常的事。
藥灑了,就得再喝,毫無商量的餘地。
可這是人血!
這是竹湘菱的血啊,從那個現在虛弱到蒼白瘦弱的身體裏流淌出來的血啊,怎麼可能再當做治病的良方?!
「不要鬧脾氣。」夜闕君還在耐着性子。
「在你眼中,這只是鬧脾氣?」藍小玉的手上都是斑駁血跡,她拿衣袖抹了抹臉,「竹湘菱在你眼中算什麼?」她怒目而視。
夜闕君聞言眼眸一眯,他對藍小玉的性子早就摸透七八分,這種時候用說的絕對是行不通的,所以他選擇用實際行動,抬手不由分說就把藍小玉的手扭到身後反向向前一推,壓制住她的行動再扣住她的喉口,順勢掐着藍小玉的下頷,輕輕一壓,就讓她張開了嘴。
藍小玉被鉗制的動彈不得,她惱怒的想要擺脫這控制卻不得:「你……瘋了!」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外面火紅的夕陽映徹天空,那種紅和房間裏的沒有一分差別。
夜闕君將碗湊到她唇邊就灌。
藍小玉的掙扎顯得毫無作用,所以,她不再掙扎了。
血腥味重得人無法下咽,那夕陽也同樣刺痛人眼,她感覺的到液體沿着咽喉落進去,她的眼淚也沿着臉頰淌下去。
直到夜闕君鬆開她,藍小玉趴在地上,連肩膀都不停的發着顫,是氣還是恨,根本分不清,面對他們每一個,藍小玉都無能為力。
「我討厭你們……」
他們,逼着她做這個壞人,逼着她做不願意的事。
逼着她……逼着她,傷害湘菱。
如果湘菱有什麼意外,她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
難道這也是他們要的結果?
「我討厭你們。」她再也沒有爭辯和反駁,而是輕聲細言的一句討厭。
為什麼?
無法怨,無法恨,你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