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自己的母親,去職丁憂三年跑不掉,韓文的摺子直接擺在了皇帝案頭。事實上皇帝知道什麼呢,看到摺子他還要問一問身邊內侍關於丁憂的規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他也無法決斷,是奪情還是批准,他只能把皮球踢回去「託付內閣」。
內閣中能做主的也那麼幾個,韓文知道,沒有能做主的君主在上面看着,他更要以身作則。「去職丁憂乃是應有之義,諸位同僚不必再勸,老夫為官多年未在慈母膝下盡孝,而今更是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更該回老家為母親守孝。」韓文說着,眼眶都紅了。
「老師節哀。」嚴立德嘆息,「丁憂二十七月過後,陛下自然會起復的。您是我們的主心骨、定海神針,都盼着您能回來呢。」
「言重了,言重了,你在財政一道上,比我更精通,到時候看陛下的意思吧。」
「老師折煞我了,若我有一二長進,都是老師教導得力的緣故。」嚴立德連連作揖。
內閣諸人知道丁憂之是板上釘釘,也前來敘話,說了些日後多通信、勿相忘的廢話。誰都知道,若是韓文一去不返,他們這些陷在中樞的人,是不可能與他有太多交流的。
嚴立德做足了學生的姿態,親自送韓文回府,他已經多年沒在正式場合做弟子儀態了。韓文站在馬車旁邊,語重心長道:「陛下年幼,還待我等輔佐,內閣首輔集天下權利於一身,稱一句權臣不為過。可我總盼着你不要成為那個權臣,只做兢兢業業的嚴樹行,立德樹形,百年之後,史書中自有你的位置。」
嚴立德輕聲問道:「權臣不好嗎?」
「權臣?」韓文嗤之以鼻,「何謂權臣?掌權而專橫!西漢以降,及至趙宋,改朝換代都由權臣而來,王莽篡漢、曹丕立魏、司馬晉代魏、劉裕登極、宋齊相迭、楊堅代周、五代相替、黃袍加身……」韓文越說聲音越低,最後接近嘶吼的問道:「你想做哪一個?」
為了瞞人耳目,韓文湊近嚴立德的耳朵低語,嘶吼聲猶如炸雷響在耳邊。
「老師過慮了,學生只是一介臣子,只願實現心中報復。」
「學生?你若做了那樣的事情,我這當老師的這能陪你去死了,方孝孺能被誅十族,我又如何逃得脫。權臣之中有安於高官厚祿、不索九錫之人;也有覬覦神器,染指大寶之人。石亨挾戰功構陷于謙,顛覆英宗,當時是何等赫赫有名的人物,最後落得身死人手、家業敗亡、子孫凋零的下場,前車之鑑不遠,勿蹈覆轍啊。」
「老師……」嚴立德還想表白自己,韓文卻不想再聽虛言狡辯,直接登上馬車,在車簾放下的一瞬間,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
嚴立德不意外韓文能看破自己的打算,天下終究沒有誰是傻子。韓文致仕,內閣人數成了雙數,這不利於決斷事務,當前最要緊的還是增補內閣成員。嚴立德自動升級為首輔,主持了這次增補,新入閣的人是毛紀。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毛紀早搭上了嚴立德的大船,此時未有主政一方的經歷,沒有統領一部的能力,這麼輕易的登上了閣老尊位。
劉宇也是反對的,可他的反對有什麼用呢,早說了,內閣九人,舉手表決也能把事情定下來。
然後是皇帝老師人選一事,嚴立德沒有違背自己對韓文的承諾,的確讓內閣諸人掛名做太傅,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翰林、低階武將等做專職老師,每個人都是嚴立德親自調查,親自面試的。文人學問好,但不通世情,典型的學術人才。武人性情耿直,基礎紮實,嚴立德對他們有了知遇之恩,足夠這些人感激一輩子。更別說嚴立德逢年過節還要送禮慰問,送都是符合他們家境的實用之物、在正式場合也對這些人禮遇有加,口稱帝王之師,臣子不敢怠慢。
如此種種手段疊加,嚴立德在朝中物議一時大好。
國家權利全部在內閣,內閣都聽嚴立德的,嚴立德在此間四十多年,終於成了名副其實的權臣,天下盡在掌握,大明按照他的意志運轉,成了無冕之王。
可皇帝總要一天一天長大的,等皇帝十三歲之後,他的婚事提上了議程。
太后宮中,夏太后拿着一堆畫卷挑選,看來看去都不如自己娘家侄女兒標緻可人,叫人請了皇帝來,興匆匆道:「皇兒,你可該是立後選妃的時候了,來瞧瞧這些閨秀畫像
第109章嚴立德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