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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在燒了信以後,朝墳垛跪下磕頭,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是因為莫葉沒有瞞着他,他知道林杉真正的墓地在皇家陵園的忠烈園區。此時莫葉祭拜的,只是林杉生前非常珍視的一隻小瓶子。
在石乙做完這些事以後,莫葉也已將籃子裏最後一摞紙錢燒完了。兩人還蹲在地上,目光都投向那燃得還剩一點火星子的冥紙堆。紙燃燒後的火灰用不了多久就會完全熄滅,但在此之前,如果不看緊一些,只要些許火星就可以乘風而去,點燃一座大山。
就在這時,似乎在很近的位置,忽然傳來一串清脆的鳥鳴聲。這片荒地沒有什麼樹木,即便有鳥類停落,也都是麻雀一類,它們的鳴叫聲無法做到如此延聲宛轉。莫葉和石乙聞聲都覺得很新奇,側目朝同一個地方看去。
很快,兩人都注意到,鳥聲來自隔了數步外的一處墳垛上。
那是一隻花羽長尾雀,它尖細的一對鳥爪正好扣在墳垛頂端壓着的一疊黃冥紙上,一邊鳴叫着,一邊十分警惕地在張望四周,漆黑圓溜的小眼睛很靈活的呈圓弧狀轉悠,似乎視野面因此可以投得很廣。
花羽雀似乎是注意到有兩對目光投射過來,朝這邊盯了一眼,鳥首稍定。
因為那兩人一齊投目的行為幾近一致,便使得這目光仿佛也重疊增強了力度,並還隱蘊着一種追蹤的意味,讓那隻敏感的野雀感受到了一絲危機,它旋即振翅高飛,消失在天空。
莫葉和石乙,又是一同收回目光來,側目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燼,這是要最後檢查一下它有沒有完全熄滅。
這時,石乙忽然隨口說了一句:「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喜鵲停在墳地里。」
莫葉也是隨口回了一句:「因為今天這兒會有許多送上門的食物。」
「說得也是,倒是我忽略了。」石乙點點頭。唇角勾了一下。
莫葉沉默了片刻後忽然說道:「其實我一直分不清楚,烏鴉和喜鵲有什麼分別,剛才如果不是你那麼說了,我差點就以為那是一隻烏鴉。」
「烏鴉能撕食腐肉。你會這麼想,也不奇怪。」石乙的話說得很直接,但他臉上又現出了一抹極淡的笑意,仿佛他只是在說一件很輕鬆的事,「烏鴉渾身漆黑。飢餓時只要見了血味,即敢於攻擊形體比它大數倍的活物。但這麼說,都不如親眼看一看曝屍場上空黑鴉盤旋的場景,想必只要看一眼,就能永遠記住這種精神遠比形體要兇悍的鳥類了。」
莫葉抬頭看了石乙一眼,遲疑了一聲:「你看過麼?」
「我……」石乙在回答之前也猶豫了一下,「我看過畫。」
莫葉想了想後問道:「哪位畫家會畫這樣的景象呢?」
是啊,哪位畫家不是多以美麗吉祥為風格作畫呢?只有這樣的畫才不愁賣不出去,即便畫得很醜,也還是有人家願意買。圖個吉祥意味。
而像這種陰鬱肅殺的畫風,雖然也還是有品位獨特的人願意購買,但這類人願意出錢的畫,必定是在風格特立獨行的同時,對繪畫者功底的要求也很高。
石乙才多大年紀?他之前的三年,又都是在學廬度過,去哪兒看到的這種風格畫呢?
滯聲片刻後的石乙乾笑一聲,沒有回答莫葉的這個問題,直接調轉話頭道:「不如還是說說喜鵲吧,還是這種鳥好。添喜慶。」
莫葉點了點頭,說道:「聽說,這種鳥站在誰頭上鳴叫,就意味着誰人家裏有喜事。」
石乙正想認同的附和幾聲。卻在將要開口之際,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莫葉也回過身來,淡漠說道:「可是它剛才卻是停在墳頭,看來這種說法,也不一定就准呢。」
石乙「呵呵」一笑,道:「剛才它那是貪吃的叫聲。跟報喜無關。假使這種鳥的工作就是給人報喜,那麼它應該也有想要休息的時候呢!」
莫葉覺得石乙的話說得很有趣,她臉上忽然顯露一絲微笑。
石乙沒有再說烏鴉或者喜鵲,他站起身,朝四周環顧了一眼。
莫葉隨即也拎着空籃子站起身,看着他環顧四周的表情,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凝神道:「還有誰人跟着你來這兒了麼?」
給師父造了座假墳,並在每年的今天都會來祭拜的事,莫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