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洛城西郊外。
春雨密密綿綿,山腰之上,有一座破敗的院落。院落後面,八十一塊墓碑在雨中矗立,八十一盞燈籠在雨中明明滅滅。
一身白衣的少年手持刀劍,單薄的身軀保持着立如松的站姿。
明明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一張小臉卻透着成人才有的堅毅。
雨水打濕了他的髮髻,散落下來的濕發緊貼着他的面頰。他的白袍全都濕了,盡顯狼狽不堪。
他的周圍,六名殺手緊緊盯着他,每個人的身上,都透出一股殺氣,顯然是見血多了的緣故。
天地安靜,唯有綿綿雨聲。
少年低垂着眉眼,下一瞬,破風聲響起,一柄刀刃切破空氣而來,直將雨絲都斬為了兩斷。
少年迅速後退,可身後的殺手卻毫不猶豫地向着他的脊背刺來。
他旋身而上,六名殺手同時涌了過來,大有將他亂刀砍死的氣勢。
他的動作很快,勉強招架着這些人的進攻。可他的年紀畢竟太再加上功夫還沒練到家,所以很快便身中數刀。
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袍。他的臉,他的身,全濺了血液,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可他的眼神,卻兇狠得像是一頭狼。
他的動作漸漸緩了,小腿處重重挨了一刀,他疼得單膝跪下,後面兩名殺手已然躍至他的上方,長刀朝着他的後頸砍下。
他吃力地將手中刀劍架到背後,勉強抵擋住了這致命一擊。
然而前方的殺手卻沒讓他好過,一柄刀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的身體。
少年的嘴角溢出血液,緩緩倒下。
他艱難地朝最中心的墓碑爬去,明明只有十幾米的距離,他卻怎麼也到不了那裏。
他的身後拖出長長的血跡,雨水沖刷着,卻無論如何都沖刷不乾淨。
「母親」他朝那塊墓碑伸出手,雙眼裏流出淚水,倔強的瞳仁里,滿是不甘心。
他還沒有報仇,他怎麼可以死,他怎麼能死!
「母親!」
他突然大吼出聲,將那六名殺手嚇了一跳。
他們對視一眼後,一齊朝他的後背擲出手中長刀。
他們沒有留情,儘管,他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少年背對着他們,破風聲在他的身後響起,他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對不起,母親。
這條命,我白白辜負了。
沒有人能理解,在這最後一刻,這個少年的恨意有多深。他的雙手深深摳進了泥土裏,他仰頭望着上蒼,發誓若有來生,定要錢氏一家不得好死
可他註定沒有機會等到來生了。
馬蹄聲踏空而來,一襲紫衣的少年騎着駿馬在雨中奔馳,手中長劍投擲而出,恰恰將那六柄長刀擊落。
他的聲音囂張而又放肆:「本來在山頂觀雨,卻看見這麼多人欺負他一個,真是過分啊。」
隨着他聲音落地,他的身後立即湧出六名黑衣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眨眼間便將六名殺手割了咽喉。
少年震驚地望着他們的身法,若是他也會這樣好的功夫,他還會怕錢氏他們嗎?!
彼時只有十幾歲的東臨火越坐在駿馬上,邪肆的笑容宛如天神:「面對死亡,卻沒說一句求饒的話,你很不錯。你可願意效忠於我?」
少年握住地上的刀,勉強撐着站起來,整個身子在雨中搖搖晃晃。
血液不停流下,他的臉色蒼白無比。儘管如此,可他的瞳眸卻亮得驚人。
他緊緊盯着東臨火越:「你很強大?」
東臨火越摸了摸駿馬的鬃毛,「你覺得呢?」
「幫我變強,助我復仇。」少年死死咬住嘴唇,眼裏的恨意鋪天蓋地,沒有一絲少年郎該有的稚嫩模樣。
「你叫什麼名字?」東臨火越聲音淡淡。
「澹臺驚鴻。」少年朝他跪下,拱手行禮。
他的脊背,卻挺得筆直。
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東臨火越薄唇微揚,揚起長鞭,駿馬長嘶一聲,往山下疾馳而去。
「善哉,國士無雙!」
他的聲音隨風隨雨,傳入澹臺驚鴻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