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招手喚,「快起來,快過來,叫我瞧瞧!我這一晃才幾年沒見,你就長這麼高了!」
倫珠便也含笑起身,走到婉兮炕邊兒,又在炕邊兒跪下來。
婉兮有一些忍不住要垂淚,卻還是忍着,使勁兒地笑,「……真是雪域長大孩子,你這孩子一走過來,就想帶着一股子雪山上吹來的清風。這眉毛越長越像你額娘,可這眼睛卻越發像你阿瑪了。」
婉兮雖無緣與傅清見面,但是她熟識九爺和福隆安、福康安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屬於傅家兒郎的眼睛去。
倫珠滿面含笑,定定凝視婉兮,「……奴才額娘吩咐,叫奴才給令主子拜請大安,還有給三位小主子也請雙安。」
婉兮眉頭不由得輕輕一顫,盡力笑着問,「你額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婉兮這話冷不丁一出口,便連語琴都怔了,「玉壺病了?」
倫珠那孩子就更是猛然垂下頭去,深深低着,半晌不肯抬頭。
婉兮幽幽對上語琴的眸子,「……我從前臨盆,玉壺便是千方百計也一定要隨九福晉進宮來看我的。可是你看這回,雖說頭幾個月還能見她請安的書信,可是她這回卻沒能進宮來——甚至,這次連九福晉都沒來。」
語琴也是皺眉,「九福晉不是說了,沒進宮來是要給九爺和福靈安預備赴熱河的行裝麼?再說那麒麟保最怕他額娘進宮,就怕他額娘說要帶他出宮,家去;九福晉便說也省得那孩子鬧,便不趕在這會子進宮來,等滿月了再來請安麼?」
婉兮眼帘輕垂。
「我——不信。」
語琴便也說不出話來了。其實她也不信,只是沒想深究。
婉兮深吸一口氣,抬眸望住窗外。
因是盛夏了,窗外廊檐下已是垂下竹簾來遮蔽陽光,故此這一眼看出去,已經並不能夠直接看見那青碧的高天。便是陽光,也都被竹簾的縫隙切割成無數細碎的絲縷。
那麼細,那樣無聲,圍攏在窗前,匯聚在眼底。
折射成暖,卻也聚攏成了光點漣漪……
「告訴我,倫珠好孩子,你額娘的身子可好些了?便是你們都瞞着我,我也願意裝作被你們騙到……可是這會子我的身子已經無礙了,你這會子可以告訴我了。」
倫珠跪在地上,卻還是抬不起頭來。
那高大,卻仍舊小小的雙肩,已是輕輕抖動。
婉兮再深吸一口氣,「你今年滿打滿算才八歲多大,皇上沒道理在你這個年歲就賞給你藍翎侍衛。」
婉兮說到這兒,頓住,抬眸望一眼語琴。
語琴便也明白,婉兮有些話不方便當着倫珠一個孩子的面兒直說——侍衛是勛貴家子弟的出身之道,傅家的孩子是都有資格賞給個侍衛的出身。只是倫珠的身份特殊些,傅清的福晉直到如今,都不肯叫倫珠認祖歸宗。
傅恆也使了不少法子,可是那傅清的福晉只要一聽此事便是尋死上吊的,就是不肯承認。說到急了,就非說「二爺已經故去,都無法滴血認親,你們憑什麼非叫我認下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去?你們沒看他長的那個樣兒,根本就是個蠻夷的野種!」
終究這位福晉也是功臣之妻,無論皇帝和傅恆都無法強壓去。故此倫珠便沒有一個正式的家世出身,是不能賞給侍衛的。可是皇上今兒卻賞給了,而且還是倫珠這么小的年歲……
那原因,怕是也唯有一個了。
語琴想到這兒心都是一顫,忙攥住婉兮的手去。婉兮已是眼圈兒發紅,快要控制不住了。
語琴心下也是難受,便柔聲對那孩子說,「倫珠,你便說吧。這會子便是你還想瞞着,你令娘娘怕也已經猜到了。」
「你該知道,你額娘與她本是心意相通,便是這些年被宮牆分隔在內外,可是你額娘便是有個風吹草動,她心下便也都是有感應的。」
倫珠那孩子終於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卻不發出聲來。只是默默流淚道,「……額娘她,是六月間走的。那會子正是令主子身子最要緊的時候兒,奴才額娘便絕不准人告訴了令主子來。」
「便是公爺、福晉,還有皇上,都一起幫着瞞着。」
「皇上是體恤奴才,這才破例賞給奴才藍翎侍衛——皇上說,
第2279章 六卷295(2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