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心下跳動得更為厲害。
「這世上,我再不信誰,也必定要信皇上和令主子!從前瞻對之戰,我赴山西任職之時,令主子便曾經提點我注意西邊戰事。故此這些年我在山西也學了不少,就算大金川的擔子有一日忽然降臨到我頭上,我也並非毫無準備。」
「不光戰事,便是張廣泗、岳鍾琪等這些人,我在山西、連同回京這幾年,也已研究透了。戰場經略,說到底,是在調派人。人手調派得當,才會執行正確戰略,才能戰陣成功。」
婉兮不由得悄然鬆一口氣,輕輕拍手:「這些話,總歸我一個女人家是聽不懂了。不過見得傅大人如此心有成竹,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婉兮說罷,輕聲喚回玉壺,又朝傅恆點頭輕輕一笑:「與傅大人說了這麼多,我也該回去了。前路不易,傅大人萬萬善自珍重。鈐」
婉兮說完,也是狠下了心,這才搭着玉壺的手,上了肩輿,緩緩而去。
宮牆夾道那樣長,那樣筆直,她知道他一直在背後遠遠地目送她洽。
可是她,不可回頭。
過去的,已不可追。她的眼只能望向前路,只能,一路向前走。
悲傷而亂心的三月終於過去。
京師這北地的春光終於旖旎了起來。所有人都期冀,這前朝後宮的陰霾,都能因為春天的回歸而掃淡些吧。
永壽宮的西府海棠再度盛開。這世上都說「海棠無香」,唯有這西府海棠特別,既美又香,兩者兼得。
這個月份也正是開始種花種菜的時節,婉兮索性關緊了宮門,帶着宮裏人專心在海棠樹下種花種菜,不理門外的擾攘。
可是宮外卻總有人敲門求見。
這日來人是婉兮也沒想到的,竟然是柏常在——小柏氏。
因了孝賢皇后船上的那一晚,難得小柏氏最終明白了過來,婉兮也道難得,這便連忙請了進來。
婉兮叫玉壺給小柏氏煮了一壺「柳曹茶」,拉着小柏氏的手,炕沿分左右坐了。
小柏氏不急着說話,先喝茶。喝了一口,便驚訝看婉兮一眼,便再垂首再多喝一口。
婉兮便笑了:「水菱你是江南女子,這茶你喝着口生,也是有的。此茶名為『柳曹』,是旗人在關外舊俗里的茶飲。用嫩柳芽炮製,喝了可清火明目。皇上春日裏,愛喝這個。正好你來,我自然端皇上愛喝的,叫你也嘗嘗新鮮。」
小柏氏登時再多抿了幾口。
婉兮便笑了,吩咐玉葉:「難得柏常在不先生澀,去給柏常在包一包來,叫柏常在帶回宮去,尋常潤潤喉。」
小柏氏自是歡喜,起身行禮:「小妾多謝令娘娘!」
婉兮忙親自起身:「生受你了。這裏又沒旁人,我自己又不喜歡那麼些勞什子的規矩,以後切勿如此,倒生分了。」
玉葉出去包茶葉,玉壺也瞧出來小柏氏此來,不會是無事,這便也退出去,將隔扇門關上。
小柏氏這才抬眼望住婉兮。
「當年皇上幫我姐姐將我家人都找回來,叫傅九爺親自帶進京來,還給入了內府佐領下。不光我能進宮,我兩個哥哥也都給了內務府的差事。如今哥哥柏永吉在造辦處當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