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並不回答這丘都頭話語,只是慢慢沉了些語氣道:「百年前,河朔之兵與契丹人對峙,每陣必勇,無數英傑馬革裹屍,可歌可泣,才有這百年和平,再看如今,河朔之地哪裏還有兵?忘戰必危,再起戰端,你們都要上陣,只問你們能回幾人?有幾人不死?又有幾人能活?」
鄭智話語自然憂國憂民,更是自己心中的擔憂。卻是這滿場三千餘人,又有誰真放心中。
只有鄭智知道,宋金海上之盟不遠,童貫攻遼不遠,兩次大戰,一敗塗地,互相踩踏而死的並不比遼人殺的少。整個燕雲,沿路都是宋兵屍首,這些人自然也要上陣,就這些老弱病殘,跑都沒別人跑得快。
眾人聽得頭前鄭相公說話,心中也大致都覺得不過是場面話語。百年無戰,哪裏需要上陣,不過混個糧餉度日罷了。
兩個跪在將台之上的都頭,此時也平靜不少,聽得鄭相公洋洋灑灑,只當事情大致是慢慢平靜了,立威這個過程也要接近尾聲了。
鄭智停頓片刻,看得滿場滄州士卒沒有一人表情肅穆,沒有一人眼神中有那麼一絲堅定,雖然站得稍微直了一些,不過都是看戲的心態,鄭智臉色一獰開口又道:「今日某整治軍政,是為不久的將來保你們一命,讓你們還有小命回這滄州闔家團聚,今日某之軍令軍法,你們心中還不知一個輕重。」
說道此處,鄭智環視四周,眼神寒光而出,口中暴喝:「來人,斬!」
今日這兩人是死是活,鄭智心中自然有過一番計較,但凡場中士卒聽得鄭智言語,能泛起些嚴肅,目光中有一點正視,心中能多少聽得進鄭智話語,這兩人必然也能逃得一條小命。
就是這台下皆是麻木不仁,甚至濫竽充數者都不知鄭智說了些什麼,以為鄭智只是說些場面話語,立些威嚴,擺弄官威架子。
如此這般,這兩人性命哪裏還保得住。只有用這兩人之命,才能讓台下這些人知道這一切不是場面,不是玩笑。
幾個親兵上前摁住兩人,一旁還有兩個士卒已然把碩大的朴刀橫握在手。
「饒命啊,相公,饒命啊!卑職知罪,卑職知……」
除了這般叫喊,也沒有其他辦法。卻是這兩個朴刀在手的士卒早已殺人如麻,動作更快,手起刀落,兩顆人頭已然滾落將台之下。
脖頸之間的鮮血迸射幾丈,直噴在幾個不遠處站在隊列頭前的都頭身上。
場下已然炸鍋,頭前驚叫聲、後面呼喊聲、左右交談聲四起!
殺人了!
對,真殺人了!
這鄭相公真殺人了!
鄭智冷眼看着這炸鍋的校場,還有兩邊紋絲不動的西軍騎兵。
魯達已然上前,破鑼大嗓呼喊:「肅靜,肅靜,他媽的肅靜!」
場中眾人心中的震驚不言而喻,聽得魯達嘶喊幾句,聲音慢慢平靜下來。
聲音已然平靜,卻是這隊列往後退了十幾步,眾人似乎不自覺擠在了一處,連連作嘔者有,兩股戰戰者有,低頭不敢目視將台者更有。
「點檢名冊發餉,但有冒領軍籍者,趕緊離開,否則一經查出,嚴懲不貸!」鄭智話語又來,軍令已出。此時還未到發餉的時候,這餉銀自然是鄭智自己掏錢來發。
再看台下,立馬有人扔下手中長槍,轉身就跑,步伐飛快,頭也不回。
等到不再有人脫隊而逃。鄭智慢慢回身,示意裴宣近前。
「收攏名冊點檢,到者發五百文,缺者直接除名,再重新造冊,把西軍士卒加入進去,備妥與我發往東京樞密院備案。」鄭智吩咐道。
裴宣拱手接令。
鄭智又招來朱武道:「稍後,老弱者,留營看守做後勤,青壯能戰者放回原來駐地,數額不足,把西軍士卒補一千去各方駐地,帶領士卒訓練。」
說完鄭智直接往大帳而回,拿起滄州地圖,九個堡寨,泥沽寨、雙港寨、三女寨、小南河寨、獨流東寨、獨流北寨,當城寨、釣台寨、乾符寨。
被鄭智一一用筆圈了出來,還有鹽山、清河、南皮三縣。
再拿出一張白紙,上面慢慢有了十二個名字,所有軍所都頭管事,全部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