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快馬加鞭,天色剛剛破曉,姜遠就已經接近了南煌城。
「吁」
隨手一抖韁繩,將疾風靈馬勒停,姜遠橫過馬身,抬眸向前看去。
腳下正好是一個極高的陡坡,從這個角度看去,南煌城好似就在腳下。
南煌城的輪廓有些像一個印章,中間是一座高聳的塔樓,邊緣的房屋略矮,皆是木石結構,高低錯落有致,從這個角度看去,隱約還能看到主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破曉的晨光灑落,整座南煌城好似燙了一層金邊,憑空多出了幾分朦朧感。
幾乎如出一轍的輪廓,雖有區別卻大致相同的樓閣……記憶中的南煌城,跟眼前的這座城池緩緩重疊,仿佛跨越時間長河,歲月輪轉,最終,在他的眼前,融合成了一座活生生的南煌城。
看着這一切,姜遠眸色深沉,眼底的神光晦暗不明。
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明白,時間這個詞,有多麼沉重,它代表的力量,又有多麼恐怖……
眼前的南煌城是那麼鮮活生動,誰又能想到,兩百年後,一場戰火,就把它毀得什麼都不剩?
他至今還記得,當初看到那一片片殘垣斷壁時的觸目驚心。那廢墟中哀嚎的人們,那一雙雙荒蕪死寂的眼睛,饒是以他當時已達天人境的心境,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跟一整座城市的生死存亡相比,一兩個人的生死,實在渺小到幾乎能讓人忽略不計。
一次又一次地回鄉祭拜,他親眼看着這座城市的廢墟一點點被荒草和樹木侵蝕,最終和整片山巒化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普通人的人生不過匆匆百年,數百年後,當城市的最後一點痕跡都已經消弭,除了他們這些修為高絕的修士,誰還會記得,這個地方,曾經有過一座繁華的城市?
而所謂的南煌城三大世家,到了那時候,又有誰會記得?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姜遠的心神緩緩從記憶中抽離,眼神也漸漸恢復了清明。
上輩子的事情終究已經過去了
誰又知道,南煌城未來的命運是不是還和上輩子相同?
這個世界,終究是實力為尊,只要他有足夠的實力,其他的事情都不過是小節而已。
父親和姐姐的存在,填補了他心中很大的一塊空白。不知不覺,他的心境已經和上輩子有了很大的差異。
抬起頭,看着遠方仿如連綿無盡的山巒,姜遠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清淺似無的笑意。
「少爺,怎麼了?」
李峻峰帶着人從後面追上來,身上暗銀色的戰鎧在晨光中泛着絲絲縷縷的流光。
掃了他一眼,姜遠的神色迅速恢復了平淡:「難得來一趟,有些感慨而已。」
「……」
李峻峰抬頭,素來剛毅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名為無語的表情。
少爺您以前每隔三四天就要來南煌城玩一趟,到底哪裏難得了?
五六個擎天戰團的好手跟在後面,眉眼低垂,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他們以為姜遠不過隨口敷衍,卻不知道,姜遠雖是隨口一說,說的卻是實話。
算上上輩子,他真的已經是好久,好久,沒來過這裏了
久到,他幾乎已經快要忘記,這裏原先是什麼樣子了
至於曾經三天兩頭往南煌城跑的日子,對他而言,更是已經隔了八百五十年,比他對南煌城的記憶還要久遠。
如今想來,還真是恍如隔世……
不,不是好像,對他而言,是真的隔了一世。
搖了搖頭,拋去這些無用的思緒,姜遠搖了搖頭,隨手一抖韁繩,調轉馬頭說道:「走吧等我們到南煌城,城門差不多也開了」
……
正當姜遠在夜色中一路飛馳的時候,浩淼天空之下,一隻白喉黃雀揮舞着靈巧的雙翼劃破雲層,如箭矢般飛射而下,落入了姜記的二層小樓之中。
「嘰喳」
清脆的鳥鳴聲在窗台上響起,緊隨而至的是一連串「咄咄咄」的敲擊聲。
守夜的青衣侍女提着燈走到窗前,見到那隻白喉黃雀,神色一凜,當即打開窗把它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