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40年,魏都長安,深秋。
雨是從午後開始下的,起初是小雨,傍晚時分轉為大雨,路上少有行人。
雖然沒到掌燈時分,但由於天色過於昏暗,城中陸續出現了燈燭的光亮,光亮主要集中在東城的十幾里範圍,那是皇城的所在,也是富貴人家生活的區域。
西城住的多是平民,掌燈的人家不多,但在西城西北有一處光亮,這處光亮比尋常燈燭要亮上不少,光線搖擺不定,多有晃動。
發出光亮的地方是一座不大的廟宇,這座廟宇很是破敗,院牆和東西廂房已經倒塌,此時只剩下了一間原本供奉神像的正殿。
正殿的神壇上坐着一尊神像,由於沒有廟祝打理維護,神像損毀嚴重,漆畫脫落,泥胎外露,已經看不出是哪一路神仙了。
大殿正中有一堆篝火,篝火周圍有幾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這些叫花子年紀都不大,大的不過十三四歲,小的也就歲的光景。
年紀最大的那個前胸微鼓,應該是個女的,此時正端着一碗藥水跟躺在神像前的同伴說話。
那個躺在秸稈上的叫花子約莫十二三歲,是個男孩,很瘦,不知為何,面對着同伴遞過來藥碗他並不接拿,只是直直的盯着那女孩,任憑那女孩如何勸說,只是不肯接那藥水。
除了這兩人,廟裏還有兩個人,一個男孩正在做飯,所謂做飯不過是對乞討來的食物進行分類,然後分別倒入吊在火上的兩個陶罐,此人雖然也是叫花子,卻並不似同伴那樣瘦弱,長的很是白胖。
另一個是個女孩,正在劈柴,此人眼睛很大,一直不曾說話,只用手勢與別人交流,應該是個啞巴。
那餵藥的女孩見同伴執拗着就是不喝藥,有些急了,但她並未發火,而是柔聲詢問緣由。
那男孩不與女孩對視,歪頭一旁,並不答話。
女孩勸說了幾句,再度遞送,男孩突然翻身坐起,抬手打翻了那碗藥水,轉而憤怒的盯着那個女孩。
女孩急切的去撿那藥碗,碗沒碎,但藥已經全灑了。
男孩歪頭看着女孩,眼中的憤怒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悲傷,片刻過後抬起袖子擦去眼淚,翻身躺倒,再不說話。
女孩無奈的看了那躺在地上的男孩一眼,走過來將藥碗遞給了做飯的胖子,不無憂慮的看着外面越下越急的大雨,「知不知道呂平川和莫離去哪兒了?」
「沒見着,長樂為啥不喝藥?」胖子問道。
女孩搖了搖頭,「南風呢,見着南風沒有?」
胖子又搖頭,「楚老大,我去找找他們吧。」
「還是我去吧。」姓楚的女孩擺了擺手。
二人說話的工夫兒,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由遠及近,片刻過後一大一小兩個叫花子自外面沖了進來,這兩人大的有十三四歲,赤膊光背。小的歲,頭上罩着一件破褂子。
二人剛進門,一個身穿單衣的黑瘦男孩自門外跑了進來,「日他先人,淋死老子了。」
「南風,你懷裏藏的啥?」做飯的胖子問道。
「你猜?」黑瘦男孩兒壞笑。
「好了,人齊了,吃飯吧。」呂平川沖篝火旁邊的胖子說道,言罷,沖姓楚的女孩招了招手,「懷柔,你過來,我有事情跟你商議。」
楚懷柔點了點頭,與呂平川走到一旁低聲說話,胖子將瓦罐里的食物分給眾人。
在胖子分飯的時候,南風走到神像前,自懷裏掏出一個酒壺偷偷塞給了長樂。「給,好東西。」
胖子將瓦罐里的飯菜分了六份,最後只剩下一些湯水,他便將兩個罐子的湯水合併一處,直接抱着罐子喝那湯水。
楚懷柔和呂平川貌似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二人的表情都很嚴肅,說話時不時回頭看向正在吃飯的其他人,也不知商議的事情怕眾人聽到,還是商議的事情與眾人有關。
南風和長樂輪流喝着酒壺裏的殘酒,南風好似在追問什麼,長樂只是搖頭,並不回答。
破廟裏有老鼠,有隻老鼠聞到食物氣味自暗處跑了出來,湊到啞巴旁邊,啞巴也不打它,反而捏了飯食餵它。
「楚姐姐,南風又偷酒給長樂喝。」莫離告狀。
楚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