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照着趙學富,趙學富還維持着癱坐的姿勢,即使被強光照着也沒有任何反應,垂着頭不知生死。
邢博恩站在台階上打手電筒,丘杉走到趙學富面前,緩緩蹲下,抬起他的頭。趙學富臉色灰敗,嘴唇發青,已不太像活人了。丘杉在他大腿上深深劃了一刀,又用手按壓傷口周圍,傷口處才有少量暗紅色的血流出。
就這樣,趙學富還是沒有動靜。
邢博恩走下來,摸着趙學富的胸口,內心默默計數,十五秒後邢博恩放開手說:「他心率很慢。」
頓了頓,邢博恩說:「我們回去吧。」
回到房間,邢博恩明顯情緒不佳,坐在椅子上發怔。
丘杉衣服還在滴水,用手一擰,「嘩啦」擠出好些,在地上聚一灘。她拉開下擺,剛擰過的地方皺巴巴怪難看的,於是她不再管衣服了。
「那天是周六。」邢博恩開口道,「喪屍潮爆發,城市到處都很混亂,軍隊派車護送研究所的人撤離,我坐的那輛車一共有九個研究員,七個家屬,我爸媽也在。在路上,車隊被喪屍衝散了。」
丘杉遞了半瓶水給邢博恩,站在旁邊。
邢博恩喝了兩口,接着說:「後來駕駛員受傷,然後發生了車禍,我媽媽被甩出去,我爸爸跟着跳下了車,我被人攔着,我親眼看着他們身上的肉被喪屍撕咬下來,車重新開動,我就看不到他們了。」
丘杉慢慢抬起胳膊,摸了兩下邢博恩的頭髮。
「謝謝。」邢博恩提了提嘴角,垂下雙眼,「我知道,他們活不下來了。這種病毒不是普通人類可以抵禦的,一旦感染,就沒有存活的幾率。趙學富也會死。」
「我。」
「對,你。我遇到了你,才看到希望。如果明天趙學富和你一樣,我想帶他走。」
丘杉點了點頭。
邢博恩握住丘杉的手臂說:「你沒有心跳脈搏,但你有思維,你的大腦皮層是你活着的證明。就算我們的研究沒能成功,你永遠這麼僵硬,我也認為你是活着的。」
丘杉抽出手臂,看着邢博恩的眼睛說:「我……要……活……」
邢博恩怔了下,心中的信念因丘杉的眼神而堅定,鄭重作出承諾:「好,不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你。我去睡覺了,明天天亮叫我。」
「好。」
邢博恩起身走向臥室。
丘杉坐在邢博恩剛剛坐過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灰白僵硬的手臂。這樣不夠。她想要紅潤的有血色的皮膚,想要感覺到雨水從臉上流過的感覺,而不是像剛才在衛生間裏那樣,明知道溫水流過全身,她卻感覺不到一滴。
臥室的燈滅了,邢博恩在裏面入眠。丘杉默然獨坐,腦海中閃過許多東西:牙刷、鏡子、水壺、火……
她將要這樣睜着眼度過一夜,這毫無意義的時間,慢過滴答秒針,慢過吱呀破單車,慢過趙學富的心率,慢過世上有聲的、無聲的一切。她往前看着,雖然前面沒有什麼她想要看着的。如果變不回血肉之軀該如何?她沒有想過。她只願復生,只想活。
天黑着,雨不停息地下着,丘杉坐着,看外面的天由黑暗漸漸更暗,暗到極致,過了很久很久才有了淡弱的光亮。
天總會亮起,雨總會止住,丘杉坐着,心中忽地想道:如果變不回血肉之軀,她也還是要活着,人都要活着,人生下來,不是為了快快去死的。
看着,看着,天愈發亮了,麻雀飛過了。丘杉往臥室走去,暗自想着:昨天下一天雨,可能有麻雀飛不起來留在地上,如果捉到了可以烤烤給邢博恩吃,邢博恩挺久沒吃肉了吧。
「恩恩。」丘杉站在床前叫。
「恩恩。」丘杉又呼喚一次。
「恩恩。」丘杉上手拍了拍。
邢博恩打着哈欠問:「啊?」
「起。」
邢博恩眨兩下眼,終於把眼睛睜開了,扭頭看着床邊的丘杉,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起床。」
頭腦一清醒,邢博恩動作立刻迅速起來,漱口洗臉吃點小餅乾,背上包拎上鋼筋和丘杉一同出門下樓。
為了不影響邢博恩休息,丘杉這一夜沒有出來看過趙學富,她們都不知道趙學富現在情況怎麼樣,是成了喪屍,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