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日,陰,酒泉道!
河西賊王耿長青站在高坡上,用力揉搓自己涼得跟鐵甲一樣的面頰……
西方的氣候喜怒無常!
現在是春末,時近夏初。在這個中原大地日漸暖和的時節,西北的戈壁卻過着一年四季。
早晚如冬,午間黃昏卻是夏秋……
今日太陽公公害羞的躲在了雲層里,令得這冰涼的清晨寒露更重。凜冽的寒風颳在皮膚上,就像刀割一般疼。
也不知是不是安逸的日子過得習慣了,耿長青發現自己親自率眾搶掠的熱忱沒有原來的狂熱。比起打打殺殺,在野馬河谷抓抓野馬,窩在裹得暖融融的,偎在火爐邊打盹兒,才是一種享受。
若非情況嚴重,他真不願親自出馬!
只是裴旻的肅清河西盜匪計劃實在是懸着他頭上的一把刀,作為馬賊王,他有義務護着自己手下的一干兄弟不被洗清。
即便再如何不願將已經有出息的弟弟拉下水,卻也容不得他繼續玩着兵兵賊賊的戲碼了。
耿長青對於裴旻還是極為忌憚的,在開元朝有兩大功勞卓越的戰將。一位是剛剛病逝不久的薛訥,另一位就是裴旻:餘下的諸將,比之他們要遜色許多。
耿長青並未與裴旻交過手,但是跟薛訥打過交道。
整個河西,涼州的富庶凌駕於其他六州總和,毫無疑問,涼州即是肥肉,也是他崛起的根基所在。
但是薛訥入主涼州不過兩年,任是打的他損兵折將,不敢涉足涼州,促成了他培養弟弟的舉動。
當初一連串的交鋒,讓耿長青明白他這個馬賊對付一些蝦兵蟹將還可以,對上薛訥這樣的當世名將,那只有給虐菜的份兒。
幸運的是薛訥只是涼州大都督,只負責涼州的軍務,這才給了他喘氣的機會。
裴旻的威名更在薛訥之上,權勢實力又籠罩整個河西。
現在不趁他立足未穩的時候對付他,等着他真正掌控河西,那就是他們馬賊的末日了。
為避免窮途末路之局,這一次他親自出山,打算干一票大的。
遠處一騎飛馳而來,「青爺!來了,張孝嵩他們來了!」
耿長青為了避免讓人懷疑道他與耿侯的關係,自稱姓牛,叫牛青,大人多都敬畏的稱他為「青爺」。
「好!」耿長青唿哨一聲,手中馬刀遙指,厲聲道:「前方的一對唐兵,一個不留!」
耿長青魄力十足,既然決定要好好的鬧一番,就不打算小打小鬧,劫掠只是其一。
殺張孝嵩才是真正的王牌……
張孝嵩在西域幹得有聲有色,威望極高,即便受到了彈劾,給下了大獄,依舊是一個值得敬慕的了得人物。
如此人物,若是無辜因治安問題死在河西,裴旻這個節度使難辭其咎。
再加上各處匪患連連,軍中哀怨成片,這一連串的亂局,裴旻就算在強勢也不得不放慢腳步,這也給了他們喘氣的機會。
五百馬賊咆哮着上前,他們平時在瓜州軍馬場以戰馬為伴,騎術尤其高明,一個個的奔跑如飛,宛如旋風一樣席捲向十里之外的囚車隊。
十里之地,轉瞬即到!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耿長青瞧着不遠處的囚車,看着囚車附近的兵士,那邊的兵士已經組建成擅於防禦的疊陣,短時間內就做好了防禦準備……
瞧着這一幕,耿長青心底突然泛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對方太冷靜,淡定了!
這突然遇襲,怎麼會應對的如此迅速?
難道早有準備?
耿長青心念電轉,正在他驚疑之際,忽然發現,對面的敵人突然從背後取出巨大的強弩……
瞬息間耿長青心底冰涼,嗔目結舌,手足無措。
他見識過唐弩的威力,那可怕的遠程利器,射程高達三四百步,威力極其可怕,往往一箭可以洞穿他們三四人……
此時兩軍距離尚且不足一五百步,就算立即疏散後退也來不及了。
當務之急,唯有一個法子,硬抗一波。
對方就算有準備,也不過百人,自己可是有五百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