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書信里,庫狄氏圍繞長安的政局給裴旻做了詳細的介紹。
信中明確的寫道:「陛下英明神武不亞於太宗,但真與太宗相比,卻有天壤之別。」
「太宗並非完人,然他能克制自己。而今陛下卻做不到,對於自己人,他信任過度。對於外人,視如工具草芥。率性而行,不喜他人違背自己意願。而今宋璟、蘇頲二人,因武婕妤一事,已惹陛下盛怒。只是時機未到,未及處置。一但張說於朝中站穩。宋、蘇二人必為陛下遷怒,從而清除出朝。」
「國公不凡且看,此次東去封禪。宋、蘇二人定不為同行,張說為亞獻者。待陛下回朝,不月余,宋、蘇二人定獲罪罰。」
裴旻看到這裏,有些漠然以對。
不得不說庫狄氏分析的太有道理了。
李隆基就是一個矛盾體,他有着明君的賢明,卻也用昏君對寵臣的放縱,對於功臣的排擠不信任。
他能夠提拔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姚崇、宋璟、張九齡這一票文武重臣,也能會聽信李林甫、楊國忠、邊令誠等奸佞的話,自毀棟樑。
造成了安史之亂,一邊倒的景象。
裴旻繼續看了下去。
「陛下是多情之人,又是無情之輩。對於他認可之人,盲目信任,視之若珍寶。對於不認可之徒,視只如草芥,棄之如敝履。國公能成為陛下認可之一,實是莫大幸事。」
為了表明自己此話的正確,庫狄氏還在信中舉了一個例子。
例子還是王毛仲。
王毛仲與典掌萬騎的葛福順結為兒女親家,勢力膠固,相互依仗,掌握皇宮大半兵權。
吏部侍郎齊澣勸說李隆基「順典禁兵,不宜與毛仲為婚。毛仲小人,寵過則**,不早為之所,恐成後患。」
此事王毛仲並未受到任何異樣,齊澣卻給李隆基問了罪,說他離間君臣關係。
吏部侍郎,吏部第二把手,就這麼讓李隆基趕出了朝堂。
裴旻繼續看下去。
「當前之勢,並未了結。只因封禪大典,更為重要,壓下了後宮之爭。一但封禪結束,必然舊事重提。而且王皇后必敗無疑,作為一個女人,完全失去了丈夫的信任器重,又無子嗣護衛。陛下是不會對他容情的,只待他清洗了宋璟、蘇頲,令其他宰相主政,即會行動。」
「是以當下大事,唯封禪、王皇后,武婕妤之爭,能夠威脅國公。」
「阻礙封禪,與國公並無任何利處。老身認為,他們因不至於此事上大費周章。」
「王皇后,武婕妤之爭是陛下心病。」
「此事也無任何公理公道可言,誰占王皇后這邊,即是陛下的敵人。恰恰令堂與王皇后關係匪淺,細細說來也算是老身之過。若無老身奔走舉薦,令堂未必能在誥命婦人中左右逢源。」
裴旻當然知道這跟庫狄氏無關,真正要分個因果,他才是主要關鍵。
「若老身作料不差,對方定在此事上做手腳。」
「王皇后給置疑的關鍵是『符厭事件』,而今國公卻因廖家人與巫蠱有關聯。換做是老身,必將兩件事情混為一談。」
「國公且想一想,王皇后以符厭害陛下未成,國公又與巫蠱師往來密切。以此誣陷國公有謀害陛下之心,與皇后串通一氣,意圖弒君,把持朝政。」
「國公莫要覺得陛下對您盲目信任,便覺一切無畏。皇家人最是無情自私,而今太子年幼,您大權在握,兵馬離關中最是接近。一但關中異樣,隴右軍可直入關中勤王,左右局面。面對種種虛構的事實,哪怕只有一星半點的懷疑,他都不會冒險。」
裴旻打了一個寒顫,一股寒意直入脊背。
很多事情,他再有一點察覺,總覺得梨老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如今看來,對方是為了對付他而埋下的殺手鐧。
細細一想,卻有覺得不對。
對方用廖家十虎的時候,他還不知長安的情形了。
思量半響,裴旻心底明悟,念道:「定是如此了!」
對方用心歹毒,他們對於廖家十虎以及梨老兒子的身份了如指掌,將梨老引來,對付的不是自己,而是王皇后他們。
第五十六章 老而彌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