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冬天涼的格外快。
立冬沒過多久就下了兩場雪,頭一場約莫有兩日,雪不算急,就是風烈了些,晚落的黃葉打着卷的往天上飛,人都走不穩當。又過了幾日,起初只零零碎碎的飄着雪花,哪成想越下越大,房前屋後積了半掌厚的雪,最下面那層已然上凍,更別提那車馬道上硬邦邦的冰疙瘩。
城郊一處莊子前。
大門吱呀的被推開,緊跟着出來三架馬車,因天冷,門窗都加上了厚實抗風的夾棉帘子,捂的嚴實合縫,拉車的馬蹄子上也裹了粗布,防止打滑。
&娘還是隔日再走罷?」黃姑姑望着今晨剛掃出來的路,仍不放心:「這會子雖說停了,可保不准晌午就得下,山路難走,天色又暗的緊,萬一困在路上怎麼是好。」
丫鬟頌平聞聲趕忙將帘子掀開個小縫,顧青竹將手裏的袖爐往側身一放,探出半個身子笑着安撫道:「姑姑放心,途中若是不順我們便在小仙居住上一宿。」
黃姑姑見自家姑娘主意已定,擰眉嘆氣,回過頭再細細囑託隨車的家丁,頭車先探路再讓姑娘走,慢不打緊,謹慎小心才重要。也虧這幾年太平的很,附近連毛賊都鮮少見到,不然她是說什麼都不肯讓顧青竹自個兒帶着人手上路的。
頌安從後車裏下來,朝黃姑姑福了福身:「婢子核對單子盤點好了,往府里送的東西都齊全,油紙傘被褥吃食什麼的也全備上了,便是路上生火做飯也使得。」
黃姑姑略安下心來,揮手讓後面拉貨的馬車先行:「姑娘夜裏若真留宿在小仙居,差個那邊腳程快的回來報個信。」
顧青竹自然答應,頌安見狀和車夫打了招呼,自己則利索的鑽進車裏。
莊前到橋頭的小路有莊上的人連日清掃,積雪並不多,走的還算安穩,可一上大路,儘是凍成冰的車轍,幾個車夫都是手上有功夫的,儘量挑着有薄薄一層積雪的地方走,前頭時不時吆喝幾聲,提醒後頭的馬車繞行,便是如此顛簸也沒消停過。
頌平身子打了個晃,堪堪扶着窗沿穩住,心裏嘆了句好險,扭頭對顧青竹念道:「姑娘還是再墊層棉被的好,您到底是大病初癒,這天氣趕路本就辛苦,要是磕着碰着婢子們可真沒臉回去跟老祖宗、老爺交待了!」
正捧着木匣挑選菩提子的顧青竹抬眼失笑:「只是頭疼打幾個噴嚏而已,連發熱都不曾,怎的到你這就成了大病初癒?還有這坐墊...」秀白圓潤的食指一指:「再加床被子我可就真真兒的頂天立地了。」
被這麼一說,頌平不免有了聯想,自家姑娘打小身子骨強健,和同齡勤於鍛煉的哥兒比也是不遜色的,四季手腳都熱騰騰,冬日裏別的閨秀棉衣夾襖還要斗篷,顧青竹單一件棉衣就能過,從小到大生病次數一雙手就能數過來。哪知前些日子一到莊上卻着了涼,頭疼不說,噴嚏打的眼睛鼻子通紅,請來大夫看說寒邪入體,要發發熱倒還好,可偏又沒有,調理了四五天才見成效。
大夫明面上沒提,出了門才和黃姑姑交底,姑娘大概心裏有不痛快,睡眠不好,這才頭疼難止,心情好了病自然好得快。
頌平當時聽完氣的眼圈發熱,好好的婚事讓橫插一槓,要誰誰痛快?
對面的頌安見頌平神色不對,便知她又想到旁的上面去了,先一步接了話:「姑娘說的是,不過還是在腿上多加個毯子好,帘子雖厚,這車晃起來還不時的吹進來風。」
頌安性子穩,做事一板一眼,顧青竹也不駁她的好意,點頭接過小毯蓋在膝上,頌平忙壓下心思,過來幫忙把她腿邊的拽了拽。
如這樣走了大半日,到郊南岔口,雪竟又颳了起來,這裏本是出城商道,來往行商運貨的車隊人馬多出許多,打頭的家丁找人詢問路況,說南屏山里勉強能走,但想趕着天黑前進城怕不可能,最好在南屏鎮歇上一晚。
南屏山位於汴梁城南,山勢平緩,林木茂盛,大路繞山而行,早前有不少山神廟、土地廟的,現今雖破敗了,但山腳的小鎮卻愈發熱鬧,飯館客棧接連不斷,前年連商行都遷入了幾家。
&就去小仙居。」左右也不差這一日,小仙居是顧家置辦的宅子,落在半山腰上,門前便能看見南屏鎮,顧青竹發下話,車馬就重新動了起來。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