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清律法,鹽務乃是由鹽運使衙門專營,一引售價四兩六錢,但並非全都收入國庫,實際上,收入國庫的只有三兩銀子而已,剩下的一兩六錢則在鹽運使衙門與各省之間分配,大體上鹽運使衙門得一兩銀子,以維持龐大的官僚機構,至於剩下的六錢銀子則是各省按本省的進貨量抽取,別看各省只得了六錢銀子的小頭,可對於一省歲入來說,卻並不算上,大體上能佔到總歲入的一、二成,無論哪個省對鹽運這塊大肥肉可都是虎視眈眈的,真要是按弘晴所說的法子辦了去,各省還不拼了老命去稽查私鹽才是怪事了,而這,顯然不是鹽運使衙門眾官員們所樂見之局面,若非弘晴的「凶名」早著,眾官員們怕是早就反了起來了,縱使如此,私議之聲也已是沸反盈天了去。
「欽差大人,這怕是不妥罷,朝廷自有明文規定,鹽運一事乃是我鹽運使衙門專管,地方各有司皆不得擅自插手其中,若是讓各省都來稽查鹽運,後患恐將無窮盡也,還請欽差大人三思則個。」
何明福到底是老官痞了,油滑歸油滑,真涉及到其切身利益之際,卻也不乏跟弘晴叫板一下的勇氣,尤其是此際自認抓到了弘晴話語裏的把柄,自是膽氣頓起,亢聲便抗議了一句道。
「還請欽差大人三思!」
「欽差大人,三思啊!」
「鹽務亂不得啊,還請欽差大人三思!」
……
有了何明福的帶頭,一干鹽運使衙門的道台們可就全都來了精神,一個叫得比一個歡快,反對之聲此起彼伏地響個不停,然則弘晴卻是並不為之所動,默默地站着,靜靜地聽着一眾官員們的鬧騰,眼神一掃,便已將鹽運使衙門諸多官吏的反應盡收在了眼底,待得見到一名道員默默無語地獨站一旁之際,弘晴的眼神里立馬閃過了一絲精芒,腦筋一轉,已是將此人的來歷全都回憶了起來。
姬懷瑾,山西太原人氏,康熙元年生人,十四歲中秀才,十七歲中舉,康熙二十四年中進士,旋即便被外派河南蘭儀任知縣,五年一任滿,考績甲等,晉山東琅琊知州,五年任滿,考績又是甲等,康熙三十四年又晉河南鹽道道台,一路官運算是亨通,可自打到了鹽道上任之後,卻是就此打住了,任完了河南道台又轉任江西鹽道道台,去歲又平調到了兩淮鹽運使衙門,還是道台級別的運司,為官素有清廉之名,可惜朝中沒有後台,向上無力,蹉跎了整整十年,卻是還是止步不前。
「啪!」
弘晴靜靜地等了片刻,見一眾官員們兀自鬧騰個沒完,可就沒耐性再任由眾官員們胡鬧個沒完了,這便拿起驚堂木,重重地往文案上一拍,巨大的聲響頓時便令眾官員們全都啞然無聲地消停了下來。
「這位道員可是姬懷瑾、姬大人麼?」
眾官員雖已是安靜了下來,可望向弘晴的眼神里卻都滿是不屈之色,然則弘晴卻絲毫不加理會,視線落在了先前保持沉默的那名道員身上,聲線平和地問了一句道。
「下官姬懷瑾叩見欽差大人。」
姬懷瑾素來與弘晴並無瓜葛,也就僅僅只是昨日接駕時在驛站見過一次面,還是與眾道台一併覲見的,話都不曾談過幾句,自是渾然沒想到弘晴居然還能記得自己,這冷不丁地聽弘晴點了自己的名,姬懷瑾自不免大吃了一驚,可卻不敢有甚失禮之處,忙不迭地收斂了下心神,從旁閃了出來,恭謹地大禮參拜不迭。
「姬大人且請平身,本貝勒曾聽曹織造多次提起過姬大人之能幹,說姬大人既懂鹽道,又精通地方吏治,算是這鹽運使衙門裏難得之幹才,本貝勒可是久仰了。」
弘晴煞是客氣地誇獎了姬懷瑾一番,言語中又點出了曹寅的推薦,幾乎就是明擺在告知姬懷瑾肯效力的話,必有重用。
「欽差大人過譽了,下官實不敢當。」
姬懷瑾剛入鹽道之際,曾在曹寅手中任過職,是時,還是挺受曹寅的重用的,可惜好景不長,曹寅不多久就又調回了江寧織造府,姬懷瑾在鹽運使衙門也就失去了依靠,加之當初春風得意時,沒少得罪人,自不免備受同僚的排擠,鹽運使衙門都已換了三任鹽運使了,他還是在道台這一級別上打着轉轉,早對晉升已是斷了念想的,此際猛然一聽弘晴這等幾乎就是白話的暗示,心中自不免起了大波瀾,只是多年的宦海生涯歷練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