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五月十九日申時末牌,日頭儘管已是西斜,可陽光卻依舊毒辣得很,連着近半月無雨的天着實是熱得令人心慌,這等天氣只適合躲在暗處納涼,揚州城內自也就行人稀疏,然則城外三里處的王家園子卻是熱鬧非凡,車水馬龍,冠蓋雲集,但凡揚州城裏的數得上的大商賈盡皆到了場,而揚州地面七品以上的官員也都一個不缺,甚至連一向與王家不甚親近的兩淮鹽運使何明福也早早便到了王家園子。
偌大的王家園子裏擠滿了人,非富即貴,大體上將揚州地面上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物盡皆一網打盡,當然了,為曹家二夫人祝壽只是官面上的話頭罷了,實際上麼,就曹家二夫人這麼個身份,還不值得揚州城權貴們如此巴結,大傢伙之所以出現在此處,完全是聽聞弘晴這個欽差貝勒也要出席之故,想要的便是能跟弘晴拉近些關係,即便不能,倘若能探聽到些鹽務整頓的風向,那也是hǎode,這不,該到的人雖是基本都已到齊了,可卻無人肯去後花園裏就席,寧可挨熱,也要擠在前廳附近候着弘晴的到來。
「老爺,老爺,欽差大人已到前溪橋了!」
王家園子的前廳里,王潘壽正自紅光滿面地陪着何明福、車銘以及劉八女等揚州頭面人物閒扯着,消瘦的臉上堆滿了發自內心的笑容,正自樂呵間,猛然見一名家丁如旋風般衝上了堂來,口中還一迭聲地嚷嚷着,顯然頗有失禮之處,然則王潘壽卻是無心去計較,霍然便跳了起來,急沖沖地便要向外頭迎了去,何明福等人見狀,自也都坐不住了,緊跟着便往園門方向一涌而出,人潮湧動得當真有若洪水大發一般。
「落轎!」
前溪橋離着王家園子其實還有一里多的路程,園中眾人列隊等了近一炷香的時間,方才見一隊王府侍衛簇擁着一頂八抬大轎從園子前的一片林地里轉了出來,緩緩地行到了近前,隨着一聲斷喝的響起,大轎子沉穩地落了地,旋即便有兩名王府侍衛一左一右地搶到了轎子旁,齊齊伸手將轎帘子卷將起來。
「下官等(草民等)叩見欽差大人。」
待得見到弘晴從轎子裏行了出來,早已列好了隊的一眾人等自不敢稍有怠慢,齊齊跪倒在地,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罷,諸公都請平身好了。」
弘晴今兒個可是給王家撐場面來的,自然不會將辦差時的嚴肅帶到這等場合里,臉上的笑容也就格外的和煦,叫起的聲音也自柔和無比,怎麼聽都透着股親民的勁兒。
「下官等(草民等)謝欽差大人隆恩。」
弘晴的身份擺在那兒,他可以盡情地展示和煦親民之姿態,然則一眾人等卻是不敢有丁點的失禮之處,齊齊謝了恩之後,方才敢起了身。
「晴貝勒,您能來,草民一家蓬蓽生輝,三生有幸焉。」
弘晴的到來,身為主人的王潘壽自是倍覺臉上有光,忙不迭湊上了前去,小意地討好着,以顯示自家與弘晴的關係之密切。
「王老伯客氣了,本貝勒與存淼乃是朋友,又與曹家交情匪淺,今兒個既是曹夫人大壽之時,本貝勒自當前來叨嘮,有打擾處,還望王老伯多多包涵才是。」
弘晴如此精明的個人,又怎會不明白王潘壽這麼點小用心,不過麼,卻並不在意,反倒是樂意宣示一下彼此間關係的融洽。
「不敢,不敢,晴貝勒,您裏面請。」
這一見弘晴如此給面子,王潘壽臉上的笑容頓時更燦爛了幾分,可也不敢在這大門口處閒扯個沒完,趕忙側身一讓,躬着身子,比了個「請」的手勢,將弘晴往內里讓了去。
「嗯,好,諸公也都請罷。」
弘晴溫和地一笑,也沒再多囉唣,一擺手,僅僅只是語氣淡然地吩咐了一聲,便即抬腳行進了園門,其餘人等見狀,忙不迭地全都跟在了後頭……
七里庵,揚州城北七里外的一座小山村,因着村外有座名為觀文的尼姑庵,故而得名七里庵,村子並不甚大,也就幾十戶人家而已,地處偏僻,庵中的香火自是不旺,除了逢年過節之外,大體上都是門前冷落車馬稀,唯有老少二尼在其中吃齋誦經,又因佛門之地講求清淨,村中人等也甚少去庵中攪擾,倒也稱得上佛門靜地,不過麼,這只是表象而已,內里卻是別有乾坤,這不,滿後院裏擠滿了勁裝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