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蘇晚卿的眼神太過凌厲,又或許是她的笑容太過淒烈,翊王妃的神情竟不由得一僵。
只不過,翊王妃眼中的畏懼,只是頃刻,又變成了一絲快意,她得意的笑了笑,語氣里是止不住的厭棄:「謀逆之臣的女兒,想來,王爺也是斷斷不肯留在身邊的。」
蘇晚卿神色微變,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發寒。
回想起來,自打翊王妃一踏進門,蘇晚卿便覺得哪裏不大不對勁兒,直到現下圖窮匕見,她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即便是被自己遣出去打探情況的碧蕪,也是方才得了消息急急奔了回來,那翊王妃是怎麼做到在這片刻間氣定神閒的橫穿了翊王府的整個後花園,又及時熱好了湯藥穩穩端來?
是了,蘇家的變故這般突然,幕後黑手又是這般狠辣,縱觀朝堂上下,能有這種能耐的人物着實是鳳毛麟角,絕不是單靠蘇家大房便能一力辦到的。
話說到這份上,蘇晚卿哪裏還能瞧不出其中內情,她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咬牙切齒道:「王妃與沈相真是煞費苦心!」
翊王妃原本生的美艷,聞言臉色一黯,兩鬢青筋暴起,露出幾分猙獰,嘖嘖道:「人人都說,蘇家三小姐絕頂聰慧,你倒是沒有負了這話,那便讓你做個明白鬼也無不可!」
得到肯定的答覆沒有讓蘇晚卿感到半分瞭然,反而令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蘇晚卿蒼白的唇瓣輕輕顫着,終究是按捺不住,黯啞着質問道:「我入府不久,就自請搬進了這偏遠的禪知小院,算到今日已有足足半年,王爺又幾乎不曾來過,為什麼,你竟這樣的容不下我?」
蘇晚卿知她狠毒,入府以來耍手段設圈套也不是一次兩次,卻沒有料到自己退避至此也不得太平,以至於將爹娘兄長都給牽連了進來,所以哪怕不是為了自己,她也不得不問個明白。
「要怪,只怪你不該嫁過來。」翊王妃噙着一抹笑陰冷道:「不論你爭寵與否,只要你在翊王府一天便是我沈清儀心頭一根不得不連根拔除的毒刺,這是你的命,而你父母兄長,也是折在了你自己手裏!」
說到最後,沈清儀的眼中隱有恨意閃過,不待蘇晚卿說什麼便移開了視線,似是再也等不及,頗為不耐的對左右道:「你們愣着做什麼,還不趕快送側妃上路!」
「是。」沈清儀身後的幾個丫鬟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應聲向蘇晚卿近前逼去。
見那幾人肅然的表情中隱隱流露出殘忍的神色,蘇晚卿明白自己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不禁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
碧蕪見狀,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慌忙張開雙臂牢牢擋在蘇晚卿身前,揚起慘白的臉,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似是害怕極了,卻又堅定的,一動不動的大聲呵斥着:「混賬,都退下,不許傷我家小姐!」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玉璣身後的琳琅已迅速朝碧蕪靠近。
「啊——!」一聲痛楚的慘叫劃破天際。
蘇晚卿一驚,愕然看見琳琅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森森插在碧蕪的胸前!
「咚」的一聲,那瘦弱的身軀,已經直直的栽倒下來。
「不!」蘇晚卿聲嘶力竭的發出一聲狂喊,掙扎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朝那身軀撲了過去。
匕首插得太深,碧蕪最後只來的及喚出一聲「小姐」,便沒了氣息。
蘇晚卿的心死死揪在一起,眸中溢出的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淋漓的鮮血自那傷口噴薄而出,染得她一身腥紅。
她緊緊抱住那具軀體,一遍遍喚着「碧蕪」的聲音嘶啞而悽厲。
轉眼,玉璣已將藥碗強行湊到了蘇晚卿的唇邊,柔細的嗓音帶着惡毒的蠱惑:「側妃,喝了它吧,便也給你個痛快。」
蘇晚卿低頭看着懷裏雙目緊閉的女子,轉眼望向碗底,那黑色微瀾,仿佛要將她拉入無盡的深淵裏。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令爹娘兄長落入大獄,令近旁的人慘做亡魂,她不甘,她不甘……
蘇晚卿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她自己卻未曾察覺一般,咧開雪白的牙齒冷冷一笑,語調極為緩慢道:「好。」
玉璣見她牙關漸松,忙將碗中黑漆漆的藥汁灌了下去。
那雙原本亮如星辰的眸子頓時變得空洞而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