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五虎派覆滅,鳳府舉人第變成了道海宗源的重明山房,昔日裏車馬往來的門庭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落下去。
不要說過去依附五虎派的一班食客與篾片相公,死的死,逃的逃,就是鳳府中的仆傭丫鬟,也沒有留下一個,一概將賣身文契發下去,任他們自己出去謀生。雖然嶺南武林中人上門敘交情、打秋風的人來得不少,然而面對着陸衍那一張冷麵,這交情能不能攀得上去,也就不問可知了。
至於本地的鄉紳們,面子上雖然對某位仙術士可說是畢恭畢敬,左一個仙師,右一個真人,喊得分外恭敬,然而大家卻是有志一同,絕足不到重明山房來拜訪。
雖然時不時有一些善男信女,見着重明山房上空那一片經風雨晦暝卻總也不散的彩雲,便認作是神仙靈應,偷偷拿了香燭,在重明山房外偷偷祝告。可是在這等事上,仙術士卻是絲毫沒有什麼親民觀念,直接就讓顧老夫子安排了幾個衙役快手,每天裏別的事一概不做,只是繞着重明山房巡邏。
自然,仙術士手裏把着五虎派歷年囤積的這麼一大注浮財,在這等小事上也不會勒掯什麼,巡邏的捕快按月分帳,每人起碼也能落下八兩多的細絲銀子。錢是沒有吃完原告吃被告的時候撈得多,可是勝在清閒還管飯。
這等美差,倒是讓佛山鎮的皂隸捕快們好一陣競爭,其間種種陰微瑣事,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重明山房一處偏院裏,扒手小癩子與自己的小兄弟被一個道兵如捉小雞一般地一手一個拎着,直接送到了一個青石板砌成的小池子前面。
那池子邊上,只有一個矮矮胖胖的闊嘴和尚翹着腳坐着,手裏拿着一把剃頭刀,正在一塊繃緊的牛皮上來回刮磨。
那闊嘴和尚朝這邊望了一眼,鼻孔里哼了一聲道:「主公打發我來剃頭,結果就這麼兩隻小鬼?」
那道兵也是魏野自張掖起家的老底子,笑着答道:「除了這些小鬼,那些積年偷雞摸狗的貨色,哪有感化的餘地?這些日子裏,跑來佛山鎮討生活的扒手,被我們消毒了多少,便是丐幫的廣州舵主,不也被周家兄弟領命斬了?只是主公所謀向來遠大,一時間沒有心情理會這些雞鳴狗盜之輩罷了。」
蛤蟆王超聽了,只是哼哼一笑:「雖然諸位事務繁多,可如今貧僧也是英雄樓的王大掌柜,事情實在不少,這樣小事,兄弟幾個隨隨便便地將這兩個小子的辮子割了,再洗一洗也就是了,何必非得貧僧出這個力氣?」
這裏蛤蟆王超刺刺不休,小癩子看着這個大嘴胖和尚,心中只是叫道:「壞了,莫不是這些牛鼻子要將我賣給這肥禿驢當小和尚?看着這肥禿驢這富態,倒不怕餓殺,只是他若是半夜要拿小爺出火,怕壓都壓死人了……」
正想前想後間,卻見那胖和尚走過來,一手扯着自己的小辮子,直截了當地就是颼颼幾刀,那稀疏疏的頭髮就落了一地,只有那胖和尚兀自抱怨不停:「虱子、跳蚤、疤癩頭,真是腌臢齷齪,得虧主公心腸好,還給你們這些小壞種賜了靈藥,要讓和尚我說,倒不如嘓地一口吞了,反倒乾淨!」
這和尚罵些什麼,小癩子絲毫想不明白,只見那矮胖和尚從袖中摸出一個黃玉小瓶,將裏面深褐色的油膏傾了出來。那玉瓶看着不過指肚大,可是傾出的油膏卻是綿綿不絕,轉眼就將小癩子兩個淋成了兩個黑泥人。
油膏沾着皮膚,頓時生出一股刺疼麻癢兼而有之的感覺,小癩子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撓抓,蛤蟆王超也不和他們兩個小扒手廢話,只將僧袖一揮,便有一股大力生出,將兩個人直挺挺地推進了水池裏。
由着那兩個小扒手在水裏拼命撓着全身上下,一層層地搓出老泥,蛤蟆王超卻是一臉正色地對面前這道兵說道:「自從那普祥道人落網之後,司馬娘子去了觀音山玉皇觀,一來替主公打個前站,看看那地方能不能立起一處道海宗源的下院,二來那婬賊在玉皇觀里留了多少女子,該怎麼處置,主公也好,諸位也罷,總要避嫌。便是立為下院,大抵也是以女冠為主,這個不消說了。但是佛山鎮這裏怎麼也是主公親自點了靈穴的開壇闡教之地,有些事情,不消主公吩咐,我等便該替主公預先準備起來——你輪班巡街的時候,可聽到什麼不一樣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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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熊軾長驅非雀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