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後面說了什麼,沈妙言並沒有聽到。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寢屋,不顧拂衣和素問的輕呼,淋着雨往國師府外跑去。
君天瀾在書房聽到外面的聲音,起身走到屋檐下,拂衣望了眼跟在他身後的顧欽原,面色有些泛白:「主子,剛剛您和顧先生談話時,小姐正好過來」
「我去找她。」君天瀾沒管顧欽原,拿起一把紙傘走下台階。
顧欽原靜靜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冰冷的瞳眸晦暗莫測。
沈妙言一路跑出國師府,站在雨幕里,卻不知該去何方。
她想去倚梅館找安姐,但是君天瀾那麼聰明,一定能猜到她會去安姐姐那兒
花府也不能去。
她獨自在街頭徘徊,最後跑出朱雀街,往十里長街而去。
長街上只有零零落落幾個行人,她穿過巷陌,七拐八繞走了很久,也不知來到何處,只見這條小街上房屋建築十分破舊,穿着破爛的男人女人都擠在屋檐下躲雨。
一些小孩子赤着腳奔走在雨地之中,撒歡兒般大喊大叫。
四周的空氣並不好聞,她站立片刻,旁邊的木門打開,一個老婆婆端着盆水直接倒在她的腳邊。
那水很臭,大約是泔水。
沈妙言心中作嘔,連忙往後面倒退幾步,卻不提防撞到人。
她連忙轉過身,打着赤膊的兩名瘦削男人打量着她,眼中閃爍着不懷好意。
她退了幾步,從發間取下一根玉簪,試探着遞給他們:「給你們銀子,讓我走。」
四哥曾說,能用銀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
可是剛退兩步,便又撞上背後的人。
她回過頭,三四名男子正淫笑地望着她,顯然不是僅僅為財而來。
擠在屋檐下的那些人面容麻木,並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她心中害怕,其中一名男人齜着一口黑牙湊近她,扯過她的袖子:「你是哪家的小姐?這衣料摸着可真舒服!」
沈妙言連忙拉回衣袖,「我是國師府的人!你們最好讓開!」
「國師府?果然是貴族小姐呢,瞧這長得細皮嫩肉的」另一個男人滿臉調笑意味,伸手想去摸沈妙言的臉蛋。
沈妙言一把打開他的那隻烏黑骯髒的手,心跳極快地握緊了碧玉簪,簪頭很尖,若有必要
她正緊張之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妙言妹妹!」
沈妙言連忙看過去,韓敘之從馬上跨下來,他身後的小廝立即上前推開那幾個男人。
「你在這裏做什麼?」韓敘之將傘撐過她的頭頂,「這裏是亂民街,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說着,示意手下牽來一匹馬,親自扶着沈妙言坐上去,又將紙傘遞給她。
沈妙言坐在馬上,韓敘之同她一道往外面走去,聲音里透着幾分責備:「幸好我正巧來這邊處理事務看到你,否則」
說着,偏頭望了眼她,「下次可別獨自一人來這種地方了。」
「嗯。」沈妙言應着,又回頭看去,老舊破爛的街道在雨幕中漸行漸遠,那些孩子們並不去上學而是在地里玩水,男人女人們也並不做事,只擠在屋檐下悠閒地看雨。
遠遠的,她還看見有小偷混跡其中。
「他們為什麼聚在這裏?」她好奇問道。
韓敘之回頭看了眼,眼底都是鄙夷:「這條街上聚集的,都是京城裏遊手好閒、好吃懶做的小偷、嫖客、妓女、孤女、強姦犯。官府見這裏孩子多,每個月會發放一部分補給,以供領養他們的人使用,然而卻讓這些人更加好逸惡勞。」
沈妙言一手握着韁繩,一手撐着傘,沉默良久,輕聲道:「你該把補給額度調低些,讓那些領養孩子的人親自掙錢養育,而不是依賴官府的救濟銀兩。」
韓敘之搖了搖頭:「他們都是不要命的暴民,若是公然降低補給,京城一定會大亂。如你所見,對待你這樣一個弱女子,那些男人尚且能夠下得去手,更別提官府派來的禁衛軍。他們無法無天,是這座皇城的渣滓,遲早會被收拾掉。」
「把他們都殺掉?」
「如此,國庫每年可省下一大筆救濟銀錢,在京城裏打架鬥毆、劫掠行兇的人也會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