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小樓,沈妙言揉着被打傷的屁股,勉強走到二樓窗前,看見白衣勝雪的貴公子發瘋般穿行於林木之中。
所經之處,草木皆亡。
窗外掛着的紅縐紗燈籠在夜風中輕曳,卻點不亮那一雙黯淡的琥珀色瞳眸。
他對她的喜歡,她早已收到。
這份情是貴重的,可她心中早有了愛至骨髓的男人,所以她要不起他的情。
不如從一開始,就拒絕。
少女垂下眼帘,轉過身的剎那,輕輕揚起唇角,看起來天真又無邪。
深夜,甘泉宮。
蕭貴妃浸泡在四四方方的白玉池中,暖熱的水從四隻青銅小獸嘴裏汨汨淌出,水面上鮮紅的花瓣愈發襯得她膚白若雪。
滿頭烏髮挽在頭頂,她雙臂搭在白玉池邊緣,嗅着滿室玫瑰甜香,一派放鬆悠閒姿態。
一名女官跪在她身後,輕輕幫她揉搓後背,聲音壓得極低:「娘娘,俞昭儀身邊的貼身宮女已經被處理掉了,不會有人知道,她去坤寧宮前,就已用過娘娘賜的千層糕。多虧馮太醫妙手,用其他毒藥中和砒霜,這才能掐准毒發時間。」
蕭貴妃仰着美艷絕倫的面容,三十多歲的女人了,看起來卻依舊猶如二八少女。
艷唇勾了勾,她的聲音透出冷淡:「可惜到底沒弄死沈妙言。舒兒被她迷惑的喪了心智,將來定要出大亂子。」
「死一個俞昭儀,換得壽王挨上一百七十軍棍,倒也不算虧。」
那女官從瓷罐里挖出一塊玫瑰香膏,細心地塗抹在蕭貴妃白嫩的肌膚上。
主僕二人說着話,外面響起宮女的通報:「娘娘,殿下求見。」
蕭貴妃瞳眸微動,整個人浸入暖水中,泡了會兒,緩緩鑽出水面,抬腳邁上岸:「為本宮更衣。」
她是在正殿見的君舒影。
君舒影慵懶地倚靠在大椅上,眸中的瘋狂早已斂去,眉目清遠宛如高山雪蓮。
聽見腳步聲從內殿傳來,他淡淡道:「恭喜母妃,今日大獲全勝。」
蕭貴妃慢條斯理地落座,手肘倚着圓繡枕,渾身柔弱無骨,聲音悠遠,聽起來像是來自縹緲仙境:「若真大獲全勝,那個女孩兒,還能好端端躺在你的紫竹小樓里?」
女官上了茶。
君舒影端起茶盞,揭開茶蓋,垂眸呷了一口:「兒臣想要她。」
「本宮以為,你想要的,是萬里江山。」蕭貴妃滿眼倨傲地睨着他,「你姐姐為你遠嫁草原,你父皇為你在朝堂謀算,你舅舅一家盡心竭力為你鋪路舒兒,莫要為女人誤事。」
君舒影放下茶盞,因為低垂着眼睫的緣故,叫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緒:「錦繡江山,並非我之所求。自始至終,想要江山的,都是你們蕭」
「舒兒!」蕭貴妃厲聲,旋即軟了語氣,「你若真心想要那個女人,母妃替你求了皇上,將她賜給你就是。」
「我的女人,我要自己去追。」君舒影斂了眉眼,漫不經心地站起身,朝殿外走去,「兒臣只希望,母妃別再害妙言。」
修長挺拔的身影行至殿門口,夜風將一襲白衣吹得飛揚,像是簌簌白雪。
燈籠的薄光灑在他肩膀上,他側頭,睫毛間隙中躍出幾點凌厲的光:「兒臣這輩子無欲無求,遇見她,才懂得人間的好。若再有下一次」
「即便是至親之人,兒臣也會刀劍相向。」
涼涼的話迴蕩在空寂的大殿中,蕭貴妃陡然攥緊繡枕,不可置信地盯着他遠去。
「逆子!」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朦朧月色里,蕭貴妃才猛地將手邊兒的茶盞摔出去,美艷絕倫的面龐氣得微微發抖,連指尖都染上了顫意。
旁邊的女官自是無可奈何。
而與此同時,薛府。
一輪彎月高掛中天,身着寢衣的薛寶璋倚在樓閣上,靜靜仰望月色。
白日裏,她不過是順手推了沈妙言一把。
卻沒料到,壽王那樣冷情冷麵的男人,竟會願意替她挨下一百七十軍棍。
他愛沈妙言嗎?
戲文里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她總以為那只是文人書客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