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祁雲輕挑起眉尖,伸手握住婦人的手,低聲道:「陶陶猜猜,那小皇帝多久才肯見咱們?」
謝陶抿嘴淺笑,「我猜,大約要等公主殿下過來了,他才肯見咱們。他總要公主出面為他說話,好吧咱們的小晚卿留在宮裏。」
她已嫁做人婦多年,可笑起來時眉眼乾淨,仍舊有一股子少女般的羞澀在其中,可見日常生活里被夫君寵得極好。
張祁雲颳了下她的鼻尖,「我的陶陶越發聰明了。可今兒無論如何,咱們都得把小晚卿接回府。明兒就是除夕,哪有讓她不回家的道理?」
兩人這廂說着話,內殿裏,君念語跪坐在案幾前,正抱着小晚卿,與她一道翻看畫冊。
只是少年明顯心不在焉,時不時就要抬頭望一眼殿門,似是在等什麼人。
小晚卿從他懷裏仰起頭,「皇帝哥哥,我想出去見我爹娘。」
她眨巴着一雙烏漆漆的圓眼睛,娃娃臉奶萌奶萌的,叫人心都要化了。
君念語抱緊了她。
這些天以來,他與小傢伙同吃同住,批完摺子就陪她玩遊戲,或者教她寫字,日子十分充實。
他才捨不得放她出宮。
因此,他的語氣難免帶上霸道,生硬拒絕:「不許去。」
小晚卿又眨了眨圓眼睛。
面對君念語的強勢,她忍不住噘了噘嘴,「可是,卿卿已經好多日不曾見爹娘……卿卿很想他們……」
君念語把她轉過來,注視着她稚嫩的面龐,聲音溫柔:「府里有什麼好玩的,難道比皇宮還有意思嗎?」
小傢伙猶豫片刻,搖了搖頭。
府里自然沒有皇宮好玩,可是……
可是,府里有爹爹和娘親啊!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伺候的內侍再度進來,白淨無須的臉子上堆滿無奈,「皇上,相爺和相爺夫人催着奴才來,說是今日必得見着大小姐。外面的奴才們都要攔不住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話音落地,張祁雲已然攜着謝陶踏了進來。
儒雅俊美的男人,目光掃視過君念語和小晚卿,輕笑了聲,「皇上不是說,小晚卿正在沐浴更衣嗎?怎的,卻在這兒坐着?微臣只聽說過歷代有皇帝強搶民女的,卻沒聽說過,有皇帝連幼女都要搶。」
君念語素來以明君要求自己,因此聽聞此言,不覺面頰發燙。
他的態度客氣了幾分,抬手道:「賜座。」
張祁雲與謝陶落座後,小晚卿急忙奔到謝陶懷裏,親昵地蹭了蹭她,「娘親……」
謝陶心疼女兒,急忙把她抱起來,趁自家夫君與皇帝磨嘴皮子的功夫,悄悄兒地問她在宮裏住的可舒服,可有人欺負她。
小小的粉糰子,乖乖巧巧地依偎在自家娘親懷裏,掀起眼皮瞅了眼君念語,旋即搖搖頭,「娘親,皇帝哥哥待我極好呢,宮裏不敢有人欺負我,還都陪着我玩兒。」
謝陶這才放下心,又道:「明兒除夕,爹娘特意進宮,想着接你回府過年,卿卿可願意回府?」
比起張祁雲的強勢,她卻願意先詢問一下女兒的意見。
小晚卿本欲點頭,可餘光落在君念語臉上時,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好」字,卻又頓住。
她的皇帝哥哥還未加冠,因為年幼,所以在與她爹爹爭論時,自然而然就敗與下風。
可他仍舊不肯放棄,眼睛裏,是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留在身邊的決心。
而皇帝哥哥,儘管他身邊有那麼多內侍宮女,但他其實還是很寂寞呢。
偌大的宮閨,卻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小姑娘猶豫良久,輕拉了拉謝陶的手,「娘親,我……」
吞吞吐吐的話語,卻叫謝陶明白了她的選擇。
她順着自己女兒的目光,看見了君念語。
少年的眉眼,像極了那個男人。
只是眼底,卻有濃得化不開的寂寞。
沒有妙妙和太上皇的陪伴,這個少年的成長,定然特別孤單。
謝陶看着,心底突然就軟了下來。
她低頭望了眼懷中的小粉糰子,不禁無奈輕嘆。
罷了,她這女兒,大約終究會成為這個少年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