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了。」君舒影那雙內勾外翹的丹鳳眼盛着無邊感喟,「我仍舊記得七年前,你是如何發動宮變,謀逆篡位的。只可惜,當初你敗了,還被父皇從這裏,一腳踹了下去。」
君天瀾掃了眼腳下那九九八十一級漢白玉台階,唇角的弧度始終冰冷。
君舒影繼續說道:「可上蒼終究是眷顧你的,雖然你當初敗在了宮變之中,然而父皇離世之後,你卻一手掌控了局面。這大周,終是你囊中之物。於你而言,這來之不易的江山,應當很重要吧?」
君天瀾不置可否,只淡淡問道:「於你而言,天地間,最重要的是什麼?」
殿廊下,擺着數十盆半人高的牡丹。
宮燈搖曳,碗口大的牡丹舒展開層層疊疊的花瓣,正在夜色中吐露芳華。
君舒影俯身掐了朵胭脂紅的牡丹,在掌心把玩,「我最重要的東西,在皇兄手中。」
說着,輕輕將那牡丹簪於鬢角。
若是尋常男人做出這簪花的動作,定然十分娘氣。
然而他沒有。
他仿佛與這些花魂渾然融為一體,不俗不媚,超脫凡塵,宛如高山仙士。
然而君天瀾卻無心欣賞他這番簪花自憐的美景。
他放眼望向皇城外的黑暗,那夜色蒼茫無邊,潛藏着無數未知的危險。
負在身後的手,捻了捻墨玉扳指,他又問道:「若有朝一日,你得到了你最重要的東西,可還會珍惜?可還會善待?」
君舒影微訝地望向他的側臉,但見他側臉冷峻,鳳眸深邃,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他挑了挑精緻眉尖,認真答道:「自然會珍惜,自然會善待。」
君天瀾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可會珍惜一輩子?可會善待一輩子?」
「以我的性命和北幕萬千生靈起誓,我會珍惜她一輩子,善待她一輩子!」
君舒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君天瀾笑了笑。
夜風如潮。
他拍了拍君舒影的肩膀,獨自朝寢殿而去。
君舒影望着他,只見他在地面的投影被宮燈拉得纖長,那道挺拔的背影,不知怎的,在今夜看來,竟多出許多寥落。
一點都不像那個冷酷凜貴的年輕帝王。
他撫了撫鬢角的牡丹,於夜色中輕嘆。
十五日的時間,不過彈指一揮。
明日便是君子佩出嫁的日子,她要從周宮出嫁,與君舒影、厲修然共同北上,因此宮中忙成一鍋粥,所有人都在做着最後的準備。
沈妙言倒是閒得很,成日裏在教坊司聽聽小曲兒,看看歌舞,偶爾與王靜姝聊聊天,或者和徐思嬌插科打諢。
眼見着已是山銜落日,她與王靜姝用罷晚膳,邊散步消食,邊往自己所住的廂房而去。
穿過遊廊拐角時,卻正好撞上君天瀾。
他們已有半月未見。
君天瀾一襲墨金龍袍,黑玉冠束髮,負着雙手,正靜靜看着她。
顯然,是特意為她而來。
沈妙言垂眸,往後退了兩步,朝他微微福身。
君天瀾上前,親自扶起她。
他就勢同她十指相扣,與她一道往廂房而去。
兩人一路無話地進了廂房,沈妙言請他坐了,給他泡了一盞茶,「我這兒可沒什麼好茶,松山雲霧那種極品好茶,更是沒有的。」
「妙妙泡的茶,於我而言,都是好茶。」
男人端起茶盞,吹了一口,緩慢輕呷。
他還記得當初這小丫頭初到國師府時,泡出的茶有多麼難以入口。
可如今想來,那茶再怎麼難以入口,對現在的他來說,卻都是千金難求的好茶。
沈妙言笑了笑,隨手撩起一縷垂落的亂發捋到耳後。
君天瀾喝罷茶,隨口道:「明兒便是君子佩與厲修然大婚的日子了。」
「時間過得真快。」沈妙言說着,也給自己斟了杯茶。
初夏之夜,蟲語聲襯得這小小的一方天地格外寂靜。
君天瀾望向她捧着茶盞的手,那手纖細白膩,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細細雕琢而成。
他忽然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