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牡丹亭內,青帷蓮花台外。
在台下不遠處意味紅亭內觀戲的,乃是處在北魏最巔峰的兩位大人物。
而這位皇帝夫婦,此刻已經不溫不火在紅亭之內觀戲有一個時辰。
觀的台上那出戲,是始符年間小有名氣的傀儡戲。
着了寬大戲服的傀儡,在戲台上又哭又笑,喜怒哀樂,走完自己的一生。
這便是傀儡戲,簡單而直接,傀儡的喜怒啼笑直截了當,往往劇情也極為戲劇化。
這台戲的幕後主人,自然是那位紫袍大國師。
曹之軒面帶微微笑意。
他在這裏坐了一個時辰,如今終於等到這齣傀儡戲收官之時,即將落幕。
黎雨微微蹙眉。
這位鳳仙宮主人終於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也不願拂了那位的興趣,只能柔聲開口道:「你向來不關心除了北魏政事以外的其他事情。怎麼今天會想起來帶我看戲?」
曹之軒輕聲笑道:「家事國事天下事,家事第一,國事第二。在我心裏,你的事最大。」
黎雨深呼吸一口氣,有些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口中說出的話。
「怎麼?」曹之軒聲音柔和道:「不喜歡嗎那我以後不帶你來這了。」
黎雨深深望向那個向來把自己置於北魏最高點的男人。
他沒有自稱是朕。
他是真的想陪自己看戲。
而曹之軒微微嘆息,道:「想必這齣戲,你是沒心思再看了。」
黎雨恍惚。
曹之軒輕聲道:「鳳仙我一直在想,在這大千世界,浮屠眾生,皇帝布衣,各自生死有命,到頭來都不過是一捧黃土。到了戲幕拉下的時候,再不甘心,都免不了落幕劇終的結局。」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指青帷蓮花台。
台上已到了戲尾,黑衣少年郎模樣的傀儡在台上失魂落魄,最終膝蓋重重砸地,懷中的少女模樣傀儡零落一地幽魂。
他們本是戲台上的傀儡,得了幕後人的一絲魂力,便能在戲台上演出自己的人生。
可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喜劇亦或是悲劇,早就在自己誕生的那一刻,被註定了。
這本就是一件悲劇之事。
台上的黑衣少年郎長發披散,遮住傀儡面容。
身為一尊傀儡,本來是沒有眼淚的。
但戲裏要他哭,他便不得不哭。
可誰知道那些淚水,究竟是否有着這個傀儡的悲傷?
「春秋八大國,烽火狼煙,流血漂櫓。」曹之軒聲音悲哀道:「最後的勝者,能夠在這個戲台上繼續角力的,就只有北魏和齊梁。」
「北魏。」
「朕的北魏。」
這位卸下龍袍,依舊睥睨天下的男人,此刻聲音平淡像個普通人,卻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朕的北魏,不願落幕,此前,此時,此後。」
「朕要看着北魏的香火後繼下去,西伐,再南下,北魏鐵騎終將踏破萬里河山,最終把這個戲台全部踏破。」
「朕要看到,黎青的白袍掛在棋宮八尺山山巔!」
「朕要看到,齊梁十九道的儒士跪下甘心稱臣!」
「朕比蕭望年輕,所以朕有耐心等下去!」
「一年!」
「十年!」
「朕已經收攏北魏,將萬里浮土握在手中,攘外安內,無須多久,北魏將是一塊鐵板,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去替朕,叫板整個天下!」
然後這位北魏年輕皇帝突然停住。
那氣吞山河的話語聲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輕輕道:「但齊梁偏生有這麼三個皇子,蕭家這三個人,必然是北魏將來的心腹大患。所以這些年來朕一直羨慕,嫉妒,恨。」
黎雨終於明白曹之軒什麼意思了。
他的目光輕柔落在自己微凸的小腹上。
接着這位北魏皇帝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豪邁笑道:「只可惜北魏未來的年輕主人,必然不會比這三條幼蟒要差。」
看了這麼一齣戲。
黎雨有些微惘,難不成這個男人就只是為了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