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中流過的洛水河,已不復春日的清澈。
渾黃色的河面上,不時能看見各種漂浮物。枯黃的樹枝、不知是從哪家牆上掉下來的磚礫、木盆、泡得稀爛的家具、各種小動物的屍體,還有些死魚翻着肚子順着河流飄過。
這些漂浮物,流到水流緩慢的水灣處,就都堆積在一處,被天上的日頭一曬,隱隱發出惡臭來。
哪怕是天子腳下的洛陽城,也有那衣不蔽體的貧民和乞丐。他們守在這些地方,手中拿着樹枝,去夠河面上的死魚死雞,一旦夠着了便掏回來,丟到身邊的木盆中。
這些人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神情麻木,就算有了收穫,也不見他們有半點喜色。
偶爾,水面上會漂來一個死豬,便會引起幾方的爭搶。一通大打出手之後,人人掛彩,贏的人便獲得那頭死豬的歸屬權。
從他們身邊匆匆路過的行人,均捏着鼻子,離他們足足兩尺遠。仿佛離得近了,就會沾染上他們身上不潔的氣味。
京兆府派出來安置災民的衙役們,對他們更是視而不見,由得他們自生自滅。
……
日頭越升越高,道路兩側的行道樹都被曬得焉兮兮的,枝條無精打采的耷拉下來。一絲風也沒有,空氣中充滿了煩躁的意味。
街上人流涌動,被前幾日大雨耽擱了差事的人們,心中咒罵着,頂着烈日出門辦差。
莊夫人體型微豐,一向怕熱。這樣悶熱難耐的天氣,她向來是足不出戶。
屋子裏足足放了四個冰盆,每隔兩個時辰,就有丫鬟放入新的冰塊。安國公府在冬日儲了整整一地窯的冰,就用在此刻。
小睡了不到半個時辰,莊夫人就甦醒過來。縱然屋內涼爽,但屋外的知了正聲嘶力竭的叫着,吵得人心頭煩躁無比。
書梅聽到房中的動靜,忙打了水進來。在一側的妝枱上拿過一瓶薄荷香露,滴了幾滴到水中,才擰了素羅為莊夫人淨面。
莊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薄荷的清香撲面而來,驅除了不少因悶熱而產生的不耐情緒。
「真兒來了嗎?」她問道。
「才未時一刻,二小姐說她在申正時過來。」書梅回話。
「嗯,」莊夫人點點頭,道:「到了時辰你帶着小油車去迎一迎,日頭太大,別把她曬壞了。」
「夫人,二小姐到了,要請大小姐和三小姐過來嗎?」
莊夫人微微沉吟,道:「暫且不用。她突然來,或許是有事。」
未時三刻,徐婉真帶着溫沐蘭、桑梓,在安國公府的垂花門前下了馬車。
書梅忙迎上去:「二小姐可來了,夫人午睡起來就在念叨您了。」
伺候着徐婉真上了內宅代步用的小油車,兩盞茶功夫,才到了莊夫人居住的正院中。
見到徐婉真,莊夫人熱情的拉過她的手,將她按到鏤空海棠花高靠背椅上坐下,笑着問道:「這麼大熱的天兒,怎麼想起出門了?」
又連聲關懷:「天氣這樣熱,喝上次你給我送過來的金菊茶好不好?」
不待徐婉真問答,吩咐道:「半梅,給二小姐沏金菊茶來,用上次我剛得的琉璃盞。再看看灶上熬的銀耳粥好了麼,好了就端來。」
吩咐完畢,才轉頭對徐婉真道:「真兒你不知道,用那琉璃盞泡金菊茶,菊花在杯中舒展開來,實在是漂亮的緊。」
她如此熱情,徐婉真這才得空搭話:「義母不必為真兒如此忙碌。」
「哎,這孩子。」莊夫人慈愛的笑笑:「我們母女倆之間,不要那麼客氣,太生分了!」
因着她的婚事,自己得了隨時覲見肖太后的便利,莊夫人愈發覺得徐婉真就是他們石家的福星。自打將她認為義女,家裏的運勢是越來越好了。
因此,便怎麼看她,怎麼順眼。
「義母,真兒此次前來,是有事相求。」
「什麼事?儘管說,能幫的上忙的,母親絕不推辭。」
「不知道母親是否知道蘇小神醫?」徐婉真問道,若是莊夫人聽過,便更好敘述整件事。
「蘇小神醫?」莊夫人緩緩搖頭,安國公府里瞧病一向都是請太醫的。書梅伺立在側,臉上卻露出訝異的神情。
第四百八十二章 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