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穀雨。
林氏給塗老太爺請過安,帶着荷香、巧蘭上了馬車,直奔大悲寺而去。
每逢節日,大悲寺前人流攢動。在那裏搭了彩棚,有僧人輪流為民眾講經。不比高僧論辯,或是給達官貴人弘揚佛法。這樣的講經選取口齒伶俐的僧人,講的佛法故事精彩絕倫。
人們里三層外三層的圍着聽講,還有扛着糖葫蘆走來走去的小販,顯得熱鬧非凡。
林氏的馬車卻停也不停,直奔大悲寺側面的院落而去。作為洛陽城香火最旺的寺廟,時常有前來掛單的僧人、做道場的女眷、借住讀書的學子。本是來借住的偏院,規模越擴越大,最後便成了一片依附大悲寺而存在的院落群。
這個院落群,比蘇州廣仁寺的規模大了好幾倍。也分作不同的用途,女眷臨時包下的院落更靠近寺廟。離大悲寺越近的,租金越貴,院子也更雅致。租住這樣的院子,還可以單獨請來高僧講經。
安平候夫人租下的,便是這樣的院落。
林氏在門前下了車,扶着荷香的手進了院子。繞過一個爬滿花藤的影壁,眼前是一個四方的天井,一張青石條案、一樹盛放的梨花,構成一張富有禪意的圖畫。
安平候夫人帶來的下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院子各處,靜待吩咐。院中正房內,傳來一位僧人清越的誦經聲。
見林氏來了,那名僧人稽首為禮,安平候夫人還禮道:「眼下先到這裏,午後再請淨空法師來講經。」
淨空法師年約四十許,面目開闊,聲音清越。年紀雖不大,卻是大悲寺有名的講經法師之一。他淡淡一笑,雙手合十退下。
安平候夫人林安佳拍了拍身邊的軟榻,道:「安蓉妹子,來,過來坐。」
林安佳身邊的一等丫鬟鳳竹拿過一個大迎枕,墊到林安蓉的身後。
「說說吧,多大點事?值得你這樣?」林安佳飲了一口茶,隨意問道。
林氏接過茶盅,忿忿道:「姐姐你有所不知,那徐家惹了官司上身,如今不過是破落商戶,連產業都保不住,厚着臉皮來投奔娘家。還端着架子不放,還以為他們是江南豪富呢?」
「行啦,消消火。這上好的雨前龍井,需慢慢品,別糟蹋了。」
林氏在她嫡姐面前,一向是奉承討好。這年紀大了,才放肆了一些,如今見她發了話,也不敢再往下說,陪着林安佳慢慢飲着茶。
待到午時,定好的齋飯到了。這日齋飯的特別之處,便是用香椿製成的各色素齋,別有風味。林氏陪着林安佳,慢慢用完齋飯,丫鬟服侍着漱了口。林氏才悻悻然道:「今日,那徐家小姑娘也整治了什麼香椿宴,請我去來着。我不去,用的着給她這份體面?」
林安佳淡淡道:「你在這裏,自然是沒有去的。她請了哪些人?」
「塗家上下都請了,我這不是沒去嘛,就讓我兩個兒媳去了。」林氏道。
林安佳坐起身子,眼中精光一閃,道:「你糊塗!既然看徐家不順眼,為何又給他們這個露臉的機會?既然闔家上下都請了,就你一人不去。這不是你不給徐家小姑娘體面,恐怕到最後,會變成你自己失了體面。」
「什麼?沒這麼嚴重吧?我也不想他們露臉,但徐家在自己住的院子裏請客,我有什麼辦法。」
林安佳心道,這個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只好開口為她解釋道:「你掌着中饋,想要讓他們這個宴辦不成,那還不容易。廚房的人,要是敢不聽你的,統統發賣了。」
林氏囁喏了一下,道:「我讓他們自己建了小廚房。」
「你!」林安佳恨鐵不成鋼道:「怎麼能讓他們自己開小廚房?是人就要吃飯,一日三餐。這是多好的拿捏機會,你讓他們自己來?」
林氏連忙解釋道:「我想着,徐家一大家子,三十幾口人。要是都塗家來養着,誰知道他們住多久?徐家不提要走,我也不能趕他們不是,老太爺還在呢。」
對她的這種思路,林安佳頗為無奈。要不是娘家已經沒幾個人,在洛陽關係最近的就是這林安蓉,她還真不耐煩與她打交道。
只好挑明道:「你別一心就看着眼前那點錢,花點心思。不讓徐家開小廚房,不等於要養着他們。拖家帶口的回娘家住,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