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四年,仲夏。燃武閣 www.ranwuge.cc
沒有一絲風,天空中掛着的幾縷白雲許久未曾變幻過形狀。平國公府里的樹木被這日頭曬得懨懨的,只有知了還不知疲倦的在枝頭鼓譟着。
這樣的天氣,使得人們的心情增添了許多莫名的煩躁。
塗曼珍的房裏在四角擺着冰盆,散發出縷縷寒氣,緩解着這暑熱。她皺着眉頭靠在冰絲涼蓆上,手中胡亂拿着一本書。仔細看去,這書根本就是拿反了。
因她情緒不佳,伺候着她的丫鬟也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聲音,室內安靜的很。
「母親!」
一聲清脆的童音打破了這份寂靜,一名五六歲的男孩掀了帘子走了進來。
他的眉眼像極了劉祺然,神韻卻和塗曼珍很相似,正是兩人的嫡出長子劉澤璟。他走路速度很快,個頭也比同齡男孩高出半個頭的樣子,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閃着光。
塗曼珍醒過神來,笑道:「怎麼這就回來了?瞧着一頭一臉的汗,快擦擦去。」
跟在劉澤璟後面的奶娘這才剛剛進門,小世子走得太快,她實在趕不上。上前給塗曼珍見了禮,拿出手中的汗巾給劉澤璟擦汗。
劉澤璟將手裏的弓交給一旁的丫鬟,嘟着嘴道:「我不要他們教!」
「這是怎麼了?」
塗曼珍詫異的問道:「當初死活鬧着要學的是你,眼下不要學的也是你。璟哥兒,習武不能沒個長性。」
她語重心長道:「就像你父親,也是自幼習武打熬筋骨,才打好了底子。」
劉祺然如果不是因為幼時根基打得牢,荒唐了那些年,後來也不能重新再撿起來,成為如今帶兵的將領了。
劉澤璟爬上涼蓆,道:「我不是不學,是不要他們教。」
他口中的他們,是劉祺然給他定下的拳腳騎射師傅,是在平國公府里榮養的老兵。塗曼珍很清楚,那幾位都是有真功夫的人。
當初還多虧了他們,才將平國公府里一盤散沙的親衛操練成如今的精銳。後來功成身退,劉祺然讓他們留在府中,仍然掛着教頭的名,其實是榮養了起來。
要不是劉澤璟鬧着要習武,這幾位也不會再出山。
她沉下臉來:「璟哥兒,尊師重道,你忘了嗎?」
挨了訓,劉澤璟委屈的鼓起包子臉,趴到塗曼珍的身上抱住她,耍起了無賴來:「就不要就不要就不要……」
短短几個呼吸之間,也不知道說了多少個就不要,身子還扭來扭去,好似無尾熊一般。
丫鬟們看得掩口而笑,世子爺這撒潑耍無賴的功夫,隔幾天就會上演那麼一出。
「見過世子爺。」
在軍中歷練了這幾年,劉祺然的紈絝本色盡去,行走之間隱隱有着風雷之聲。他沉着臉走進來,一隻手拎着劉澤璟的衣襟,將從塗曼珍懷裏扯了出來。
劉澤璟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哇哇亂叫。
劉祺然將他轉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道:「三天沒打,皮子癢了?」
被他這樣看着,換了別的孩子,非得嚇哭了不可。
劉澤璟生來就膽大,不但不懼,還狠狠的瞪了回去,一副挑釁的眼神。
劉祺然看得好笑,心道這小傢伙不愧是老子的種,有那麼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表面上,他還要做出嚴父的模樣,道:「信不信我動家法?」
提到家法,劉澤璟明顯瑟縮了一下,但旋即又硬起脖子,鼻孔朝天。
塗曼珍從涼蓆上坐起來,理着剛剛被劉澤璟弄亂的頭髮,道:「這好好的,怎麼就要動家法了?璟哥兒說不想再讓教頭教,這麼會功夫,我還沒來得及問。」
愛妻相詢,劉祺然的面色一下子緩和下來,道:「這皮孩子幹的好事,他當然不敢說。」
番外四 延平四年(上)-美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