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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謐無聲的夜,只有燈花,劈啪作響。燃字閣http://m.wenzigu.com
原本祈萬貫來的時候,屋子裏是沒點燈的,畢竟一個企圖夜行,一個窗外蟄伏,還一個攥着怎麼看都很可疑的枯葉偷偷來訪,無一適合燈火通明。
然,當想靜下心來思考,如墨的漆黑就變成一張網,將思緒壓抑着,包裹着,無從釋放。
必須點燈。
只有這樣,記憶才能隨着火光的搖曳,慢慢倒流,回到最初的那個點。
裴宵衣知道,此刻靜靜坐在燈前的春謹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腦袋裏的那根關於解謎的弦,已飛快動起來。時而幻化成手,拼湊碎片,時而羽化成鳥,俯瞰全盤。
祈萬貫不知道這些,但直覺告訴他,現下,最好不要聒噪,靜觀其變。
一炷香的時間。
很短,只夠品一盞茶。
很長,足以想清楚整件案。
或許想清楚三個字用得並不準確,春謹然只是將前前後後的所有聯繫到了一起,理清,捋順,讓每件事每個環節都回到自己恰當的位置,讓每個疑點每條線索都有了相應的解釋——可是,這還不夠。
「祈樓主,」靜默多時的春謹然終於開口,說的卻是,「你先回去吧。」
祈萬貫一臉受到巨大傷害的震驚,就差脫口而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了。
春謹然不多解釋,只定定看着他。
祈萬貫望着友人在燈下忽明忽暗的臉,竟然百年不遇地福至心靈:「這件事是不是很嚴重?」
春謹然沉重點頭:「非常。」
祈萬貫下意識後退兩步,趨利避害是商人的本能:「那我還是裝不知道吧。」
春謹然被他逗得想笑,雖最終也沒笑出來,心情總歸有一瞬的輕快:「裝?你原本就啥都沒想出來好不好。」
被毫不留情撤走台階的祈樓主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過了會兒,才有些擔心地問:「你打算怎麼做?」
春謹然垂下臉,沉默半晌,再抬起頭時,目光炯炯:「徹底弄清楚。」
祈萬貫詫異,他以為剛剛漫長的思索里,春謹然已經看透了一切。
春謹然從祈萬貫的表情里輕而易舉讀出了他的心思,啞然失笑:「我又不是半仙,很多事情只能靠推測。但凡推測,就一定有謬誤,有疏漏,甚至一些關鍵點上,哪怕鐵證如山,也未必推得准因為人心,是最難猜的。」
最初是裴宵衣告訴他的,人心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
後來夏侯正南又和他說,有多少種人心就有多少種聰明。
他從一開始的不願相信,到後來的不得不相信,再到現在,五味雜陳。
這個世上有善有光明磊落,自也有惡有陰險狡詐,可春謹然總希望自己認定的朋友,屬於前者。所以他必須當面問個清楚。
直到現在,祈萬貫也猜不出這件無比嚴重的事情的性質和它所牽扯的人物,只能從瑤蠻樹葉上簡單推斷出,杭家與藥人之事有關。可是怎麼個有關法,背後主謀,脅從幫凶,抑或無辜牽連?他不知道。他唯一能確定的是春謹然肯定已推出了大概輪廓,現在準備將全部真相,徹底挖掘了。
祈萬貫不知該說什麼好。若是不相干的人,管他去死,若是旁的熟人,他多半會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這是春謹然,凡事都要打破砂鍋不明朗不休的傢伙,作為朋友,只能真誠道:「千萬小心,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儘管開口」
春謹然心頭一熱。
「不收錢。」祈萬貫全句補完。
春謹然直接燒心了。
什麼叫真朋友,就是他生命里最珍貴的東西都要排在你後面啊!
眼瞅着那倆人就要執手想看淚眼,裴宵衣果斷開口:「祈樓主,天色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祈萬貫黑線地看看窗外已近後半夜的深沉月色,發誓這絕對是他聽過的最不走心的逐客令。
但該說的也都說得差不多,剩下的,相信友人自會盤算。
第98章 雲中杭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