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遠趴在窗上,看屋外囂擾火光。戰事未了,城裏還亂着,嬰兒啼哭聲與貓叫犬吠一起傳來,隔着幾條街都清晰如在耳側。夜已很深,星斗密佈如棋,她卻了無睡意。
不想睡,也不願睡,她只怕一覺睡去,再睜眼又打回原形,今日之事成了她的夢。
「怎麼還不睡?」一張臉從窗戶上邊倒掛下來。
她往後一退,嗔了句:「你這人有門不走,非要鑽窗戶麼?」
臉上是薄怒,唇角卻不自覺上揚,俞眉遠眉梢掛上喜色瞪着這人。能叫她又喜又氣的,除了霍錚之外別無他人。
高束的長髮倒垂着,馬尾似的晃來晃去,他穿着戰甲卻沒戴戰盔,一張臉在月光下英挺明亮。
「走門得繞路,跳窗戶省時間。」他笑嘻嘻開口,趁她退後的間隙攀住了窗戶的裏邊,輕巧躍進了屋裏。
「你怎麼又過來了?一會連二哥又該跳腳找你了。」俞眉遠靠到床柱上,咬唇問他。
屋裏只有盞小油燈,光線不清,地上的人影模模糊糊只剩下些淺淡輪廓。
傍晚她醒來時與他見過面後他就再沒來過了,直到此時。
「本王要看媳婦,還要挑良辰吉日,請示過所有人不成?」
提起這事,霍錚氣就不順。他一回來,這城裏所有人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明明還是處於弱勢,卻都喜上眉梢。戰事仍舊吃緊,洪濤、連煜幾人逮着他不放,每日要麼在衛所里商量對策,要麼去城中各處佈置防守,他壓根脫身不得,連來瞧她一眼都難。
「你好幾天沒休息了吧?偷空自己要歇歇神。我在這裏又不會跑,等我精神好了就去給你打下手。」俞眉遠瞧着他眉心間淡淡的倦色很是心疼,可惜往音燭的反噬力太強,她到現在精神都不濟,怕跟在他們身邊反倒添亂,因此一直老實呆屋裏,否則她早就和他們一起商議對策了。
「我是挺累的,你幫我消消乏?」霍錚倚在窗口,借着月色打量她。
「你哪兒乏,我替你捏捏。」俞眉遠便道。
「不用你花力氣。」他拉起她的手,輕撫過她手上繃帶,「你只要跟我說一聲『小霍哥哥好相公』,我什麼乏都散了。」
俞眉遠便知他又在打趣人,道了句「不正經」,轉身便走。
「在外頭太正經,見了你就不想裝正經了。」他把她拽進懷裏,指腹摩過她的唇瓣。她的唇色很淺淡,也沒了從前花瓣似的軟糯,他心裏一疼,不由分說便俯下頭。
她「唔」了一聲,背靠到床柱上,任他粘住自己的唇。明明已經成了婚,兩人早已有過更加親密的事情,可他每每吻上來,她仍是不可扼制地心如擂鼓,「咚咚」直跳。
月色如霜,薄染鴛鴦。她目光如酒,化他胸膛萬千相思,這世上多少的春光明媚,都抵不過她歡顏如歌。
這一吻淺嘗輒止,他意猶未盡卻也不忍過多要求,只將鼻尖摩娑她的鼻頭,輕道:「這麼晚了你為何不睡?」
「睡不着。」她滿臉通紅,倚在他胸口。戰鎧冰冷堅硬,她卻覺得溫暖。
「我哄你睡。」他說着將她攔腰抱起。
俞眉遠還不及開口拒絕,就已被他抱着躍出了窗戶。羞澀被驚訝取代,這人說要哄她睡覺,怎麼哄到外頭去了?
沙城夜裏的風微涼,從她身畔拂過,帶去白日的灼熱。他幾個騰躍,抱着她飛到了閣樓的屋頂上。
「在這睡舒坦。」他二話不說躺在了屋頂上,把她放在自己胸口上。
「要滾下去了。」俞眉遠嘴裏雖說着,人卻順從地趴到他胸前。
他大掌一攬:「不怕,有我在。你只管安心睡。想要我如何哄你睡?給你唱支曲兒好不好?」
她「噗呲」笑了:「不要,我又不是孩子,靜靜躺着就好。」
他一手枕在自己腦後,一手有節奏地拍着她的背,笑道:「那好,以後唱給我們的孩子聽。」
俞眉遠再也忍不住,臉埋進他胸膛,笑得眼淚都要出來。
天被星燈,夜云為伴,真像醉極後做的夢。
風輕柔拂過,她只聽到他溫柔的笑聲便已覺得安心,哪怕身下躺的是懸崖峭壁,她也無懼怕。身體仍是倦的,疲憊叫囂着鋪天蓋地湧來,睡意侵蝕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