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當空,萬燭齊燒。
大年初一的汴京熱鬧得不像話,家家貼着春勝,掛着桃符,百姓皆走親訪友拜年。夜晚的街市燈火通明,從州東宋門外,到周南一帶,路旁都搭滿了彩棚,裏面全是吃喝穿用玩的商品。
每年正月初一起,開封府便開放關撲三日,這些都是待撲的商品。
大宋賭博風氣頗盛,關撲,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賭博,但是與賭博不同,不會為官府所禁止。
到了官府開放的關撲之日,滿城儘是關撲。
顧客花比商品物價低很多的價格進行投擲飛鏢、擲骰子、扔銅錢活動,若是勝了,便可贏取商品,賠率各不相同,所能撲的物件也是無所不有,甚至有以歌姬、車馬等約價撲之的。
潘樓街上,一排排彩棚齊列,各色人等出入彩棚,撲買自己想要的物品。
其中人數最多的,便是一間掛着熊頭樣花燈的彩棚。那花燈只有黑白二色,是個熊的樣子,眼圈、耳朵都是黑的。
再一看彩棚里,多是年輕俊俏的小娘子或貴婦,排着隊等撲。
攤位後面站着的是名約莫十五歲的少年,穿着深色的新衣,脖子上掛了一圈皮毛,似是保暖用,膚白唇紅,秀氣得很,一笑起來眼睛亮亮的,十二分的討人喜歡。
不過這些女娘當然不是只因為攤主生得好看就排隊等撲商品,更多的還是因為攤位前牌子上寫着「相藍護膚藥」,這大相國寺瞭然禪師所製作的護膚藥近年來在汴京十分知名。
據說,瞭然禪師製作這護膚藥最開始只是因為弟子曬傷了,後來不知如何流傳了一些到八王妃手中,因閨閣來往,方聞名於外。
但是因為瞭然禪師並不貪財,又有更多其他救災、講經等事宜,是以每年只製作很少一批,使得他的護膚藥在汴京有價無市。
現在,非出貨之日,居然在晚市待撲?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即便條件很苛刻,五百文才能撲一次,扔銅錢需扔到渾純——也就是全都是背面,才算贏。但是娘子們還是趨之若鶩,頗有不撲到誓不罷休的氣魄。
像現在這個小娘子,已經撲光了身上的錢,才撲到一罐美白面膜而已,她急得叫僕人給自己回府拿錢,「快去,我還要把補水面膜也撲到!」
「那小娘子這邊先等等吧,且讓下一位先撲。」攤主笑吟吟地說。
小娘子依依不捨地看了不多的補水面膜一眼,「雁哥兒,明日還有護膚藥嗎?」
這大年初一上街擺攤的,正是已然十五歲,堪稱汴京老油條的雲雁回,他沖那小娘子齜牙一笑,「這些是全部的,今日若是撲完了,明日就換時花了。」
在場的娘子們頓時齊齊嘆了聲氣。
就在這時,彩棚又進來一個男子,身量高大,比起彩棚內的娘子們都高出一截了,繫着玄色披風,低頭進來,帶起一陣冷風,肩上還有些雪粒。近日汴梁一直有陣陣小雪,想來此人是進來避雪。
滿是脂粉香的棚內,這人一抬頭,露出一張初露稜角的俊朗面容,眉毛濃黑,眼瞳黑白分明,一看見這麼多小娘子,便有些訝異地低下頭,羞窘得不敢將目光落在小娘子們身上。
本嫌此人有些孟浪的娘子們一看此情形,也不由寬容了,雖然身形高大,卻原來還是個少年郎啊。
雲雁回笑謔地道:「郎君,來為心上人撲護膚藥嗎?」
這少年聞聲,略偏了偏頭,羞澀地看了雲雁回一眼,小聲問道:「這裏……什麼都可撲嗎?」
雲雁回:「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撲護膚藥,要撲其他東西?」
少年又看了他一眼,「我——你那圍脖可撲嗎?我歸家路上遇着雪,有些冷。」
雲雁回爽快地道:「可以啊,一百文一次,十個銅錢扔出五純即可。」
那原本排在下一個的婦人一見此情形,說道:「小郎君還要趕着歸家,先來撲吧。」
少年猶豫一下,說了聲「謝謝」,便一路道着「得罪」地穿行到了攤位近前,數出一百文放到桌上。雲雁回摸出十個銅錢放到他手心,他便開始扔銅錢。
頭三個全是背面,接着又接連扔出三個正面,再扔又是背面,繼續扔,第五個背面,運氣不錯,沒扔滿十個銅錢,已經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