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曄一直看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朱門之內。
除了剛剛女子離開時的冷淡,令他覺得有一絲遺憾,今日的一切,都很美好——尤其是,在知道護國公府逃了一條「漏網之魚」後。
看趙雲秀的架勢,便知被救走的那個絕對不是無關緊要之人,而且既然找了三個月還沒有找到,那逃出生天的希望應該很大。
不管怎樣都好,至少不算皇兄趕盡殺絕。
男子抬頭,從此處遠遠望去,可以看到紫禁城飛揚高聳的檐角,或許,還有天家那不勝寒的寂寥。
「回府。」男子揚袖道,語聲清越,風姿卓絕。
「恭送煊王殿下。」
君玉曄望着那個面色陳雜的大佑重臣,「不用送了……」畢竟,來日方長。
在踏上「金龍駕」前,君玉曄回頭看了一眼朗朗天光之下,紫衣巷中這明亮的紅牆碧瓦——還好,人生不僅有寂寥,也有無處不在的鮮活和美好。
他雖羸弱,卻也不願辜負。
「閉門,謝客。」蘇久承輕輕一嘆,拂袖進了府中。
吱呀……
沉重的朱色大門緩緩合上,擋住了人們的張望窺視,擋住了人們的議論紛紛,卻如何擋得住這京城之中,即將掀開的大戲。
往日的天錦城「一害」,京城貴公子們的噩夢,不僅醜女變天仙,竟然還同煊王那等人物沾上了關係。
這等「奇女子」的命運,那可是引人無限遐想啊!
紫禁城中,勤政大殿。
當最後一筆硃砂,落在了未乾的美人圖上,化成一抹蝶形的花鈿。
君千玦才抬眸去看一旁等候許久的青年。
「說。」似乎是極度厭惡語言這種東西,年輕的天子只扔下了冷冷的一個字,白白辜負了他十足性感的嗓音。
天子近前,一律卸甲解兵。
一身蒼青色便衫的趙雲秀,噤聲默立,已在殿中等了近半個時辰,英氣逼人的臉上卻無一絲不耐。
「煊王殿下是午後進的城,相國嫡長女蘇荔同行入城,不僅以『金龍駕』開道,還同那蘇荔共乘一騎回的相國府。」
君千玦默默聽着,一襲玄色金邊的錦袍,貼合着他頎長挺拔的身姿,如流動的墨雲般,拂過大殿中光可鑑人的地面。
天子回頭,卻未置一言。
眉眼極細長,鼻樑極高挺,唇線極優美……這是一張同煊王君玉曄至少有八分相似的臉龐。
只是,那墨黑的眸光直射而來,如破開一切渾噩的鋒利刀光,在他完美的臉上鍍上一層邪異的顏色。
凌厲、狠絕、殘酷和暗黑……不同於煊王的溫潤,當你靠近,這些,便是這個男人展示給你的全部世界。
即便是親近如趙雲秀,也不由心生懾然,正了正臉色,青年又道,「護國公一事,殿下直言,『雖有異議,但無異心』……」
玄袍翻卷,似有勁力在其中流轉。
君千玦緩步到了青年面前,駐足,薄唇輕啟,「異心?」天子聲音驀然一沉,「雲秀,莫再有下次。」
趙雲秀面色一白,「屬下遵命。」
皇上是在警告自己,他從沒懷疑過煊王,也不允許別人隨意試探。
這個世界上,君千玦在乎的人和事並不多,而煊王君玉曄,恰好是其中之一。
待勤政殿中復又平靜。
君千玦回到案前,修長的手指拂過丹青下栩栩如生的美人圖,黑的化不開的眸底,暗光隱動。
相國府蘇荔?
呵,又是蘇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