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高椿姐總算來了!」程采秀手指着遠處喊道。
「恩,我看到了。」陶小霜拿手帕給表妹擦汗。「采秀,快把手放下來,這樣指着人不禮貌的好不啦。」
「姐,遲到也不禮貌呀——高椿姐來得好晚哦,為了等她,我都出了一身汗了。我的花襯衫看來都不好看了。」采秀憤憤地放下手指,甩着下手臂。
別看年紀才10歲半,采秀這小囡已經很知道愛美了,內部電影明明下午才放映,她卻起了個大早。纏着讓陶小霜給自己梳了個額頭編一圈小辮的好看髮型後,她還把寶貝的圓頭皮鞋擦得蹭蹭亮後放在了在門口。而過年時家裏為采秀在吳剪刀那做的新衣服——一件短袖的碎花襯衫,她更是早早就穿在了身上。哪知道現在人還沒進區話劇團,特意穿來撐台面顯擺的花襯衫就全被汗濕透了,采秀能不氣憤嗎?她的嘴嘟得可以掛油瓶了。
這時是下午1點過10分,其實高椿只遲到了大概10分鐘,可是大夏天裏正午的太陽光那叫個毒呀,所以只需要10分鐘,站在話劇團傳達室門口等她的陶小霜兩人就已經被曬出了一身大汗。
「小椿,我們在這裏。」陶小霜一邊向高椿揮手示意,一邊去撓采秀的咯吱窩,「不准嘟嘴了,快笑笑。」
「嘻嘻……」采秀被她撓得直笑。
「我來了!電影沒開始吧?」高椿跑到兩人身前,腳還沒停就急着問道。
「看電影前還要開學習會的,我們快點就還能趕上。」見她跑得滿頭汗,陶小霜邊打頭往話劇團里走邊把手帕遞給她,「小椿,擦擦汗好啦」。
「我自己有」,高椿沒接,拿出了自己的手帕。
陶小霜不在意的把手帕放回了挎包,這甩人臉子的事也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她且等着高椿三而竭的時候。
區話劇團是沿街的一棟四層洋樓,陶小霜輕車熟路的帶着兩個妹妹上了二樓,走到最裏面的會議室門前,她停了下來。站在門前的孫齊聖衝着她笑出了一口白牙。
陶小霜回了他個翻白眼,雖然想不出個道理來,但她總覺得昨晚在巡夜人小屋裏孫齊聖的表現很奇怪,似乎有些心虛,所以不想給他好臉色。
「陶小霜,你們總算來了,快進來,片頭會要完了。」朱大友從孫齊聖的身後探出腦袋小聲道。
陶小霜三人跟在孫齊聖的後面輕手輕腳的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正在開片頭會。陶小霜他們從房間的後門進去時,前門的講台上一個中年女幹部正在發言,而講台下面整齊排列的十幾根長凳上坐滿了兩百來號人,人人手裏都拿着紙筆。這些人或交頭接耳,或打毛線吃東西,做什麼的都有,就是埋頭記錄的幾乎一個沒有。
「快過來……」孫齊聖三人來得早,在房間正中的位置佔了小半排板凳,留下來守着這上好座位的莊沙見人總算到了,急忙招手道。陶小霜他們趕緊過去坐下了。
高椿還沒來過區話劇團,她坐下後不由好奇的左右張望。
「小椿,這話劇團的片頭會比港務局的片頭會熱鬧吧!」陶小霜見狀就問道。
「嗯……」高椿點點頭。
高四海是區港務局電信二科的副科長,所以高椿能常去看港務局的內部電影。這時她聽到台上那個女幹部的發言感覺像唱詞一般,極為講究抑揚頓挫不說,連話語間的停頓都有種表演感,就覺得話劇團確實和港務局不一樣。
「姐,什麼叫片頭會呀?」程采秀拉了拉陶小霜的衣擺。
陶小霜想了想,說道:「采秀,你知道的,這些內部電影都是資本主義的毒草,我們看這些電影的目的不是看電影,是看批判材料,看壞典型,所以放它們之前都得開批判會、教育會,這些會總在反映前開不就像電影的片頭一樣嗎——所以就叫片頭會。」在6、70年代,公家單位放映內部電影前都會開片頭會,以保證政治正確。
「哦……」程采秀終於明白為什麼人人都拿着紙筆卻不寫字了,原來和自己在學校上思想課一樣的,都是做做樣子呀。
一旁的高椿把兩人的對話從頭聽到尾,她看過很多場港務局的內部電影,但要讓她像陶小霜這樣解釋明白片頭會的意思,她肯定是不能張口就來的。陶小霜這人就是這麼伶牙俐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