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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牆壁光滑的瓷磚上,蒸汽冷凝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墜落下來,熱水也慢慢變涼,浴池平靜的水面下,一團陰影蟄伏。
直到某一刻嘩地破開水花,安俊赫抹着濕漉的頭髮站了起來,赤luo的軀體在浴室暗淡的光芒下,閃爍着金屬的色澤。
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裏面的倒影,表情上的冰冷與哀傷終於退去了,恢復一貫的淡漠,但心裏究竟有着怎樣的想法,誰知道呢?
取下毛巾擦乾淨身上的水漬,隨後換上睡衣出了浴室,之前進來時隨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亮了,打開看了看,是幾個未接來電,屏幕中央停留的是一排屬於智秀的頭像。
看看時間,最後一通電話就在幾分鐘前,他擦了擦頭髮,按下回撥。
那邊的智秀似乎一直在等着,振鈴剛響一下就接了起來。
「哥,你沒事吧?我打了好多電話,怎麼都不接?」
剛接通,智秀一連串的詢問就傳了過來,他幾乎能想像到她說出這段話時臉上焦急的表情,待她問完了,呵呵笑道:「幹嘛,沒哥哥陪你說說話,你就睡不着?你都要20歲了!」
「呀!」智秀用短促的尖叫以示抗議。
「呵呵,好了好了,不開玩笑,怎麼現在打電話過來,現在……已經快12點了。」
「想打就打嘍!」
隔了半個城市的家裏,臥室橘黃的壁燈幽幽亮着,智秀靠坐在床頭,一邊說着話兒,一邊有些無聊的用手指卷着頭髮,「哥什麼時候回家住?」
電話里是安俊赫開懷的笑聲。
聽着那笑聲,她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她沒有告訴哥哥,之所以一直打電話,是因為她做噩夢了。夢的內容並非鬼怪,或者某種恐懼的臆想,而是真切的回憶,一幅幅畫面里,她從很小很小逐漸長大,每一時每一刻,都有媽媽陪伴着,從年輕貌美到姿色衰老,最後驚醒她的,是去年早春那輛疾馳而來的商務車,以及車輪從視野上方碾壓而過的瞬間的驚懼。
即使醒來,心臟都還在砰砰亂跳,接着又湧上悲傷,壓抑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她的胸膛。
於是下意識地打了哥哥的電話——就像小時候的許多次午夜夢回,害怕了或者傷心了,她會下意識地摸摸身邊,只要接觸到他溫熱的身體,便仿佛小船進了港灣,所有痛苦、畏懼、驚惶,全都重歸平靜。
沒想到的是,電話打去他卻沒有接,往常若是她的電話,哥哥從不會不接的,腦海里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就竄了出來,擔憂他是不是還在工作,或者……或者是更可怕的可能!
所幸亂想終究成不了現實,第7次撥號的時候,終於等來了他的回應,天知道,那一剎那她整個人都快虛脫掉……
夜深人靜了,兄妹兩人隔着半個城市,對着電話小聲地聊着天,直到某一刻,智秀終於睏倦,悄悄打起了哈欠,立刻敏銳地捕捉到那絲細微響動的安俊赫,又一次勸道:「不聊了,睡吧!」
她揉着眼睛,發現確實快要睜不開了,才不情不願的「嗯」一聲,答應下來,但掛斷電話之前,卻還是小小地撒了嬌,央求着讓他等她睡着了再掛電話。
南山的賓館之中,安俊赫無奈一笑,只好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網絡,邊瀏覽着新聞,邊等她睡着。
相隔半個城市的兩個房間,緩緩的,也如外面的世界一般,陷入靜謐,只偶爾響起一兩聲細微的響動,那邊是智秀的呼吸,這邊是他手中鼠標的輕點。
時間飛快流逝,一小時過去了,聽到那邊智秀的呼吸已經平緩,安俊赫悄悄掛斷手機,他當然不知道,掛斷的剎那,遙遠的清潭洞的家裏,黑暗之中智秀睜開眼,看着枕邊手指微弱地亮了一下又迅速熄滅,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他努力掩飾,但她能感覺出來,他的心情很糟糕,仿佛在極力壓抑着什麼。
那或許是相依為命十多年培養出的心有靈犀,就像,她不知道她做噩夢的時候,她的哥哥內心正在劇烈的衝突,憤怒仿若海嘯,不斷衝擊着理智構築的心理防線,
第六十七章 幸福進行時(四)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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