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正待要說出史湘雲的下落,卻聽襲人在窗外咳嗽,忙剎住了話頭。賈雨村見寶釵不肯再說,家人又在傳膳,於是送走寶釵,和蔣玉菡一起到偏廳。
寶釵是大戶人家的習慣,吃飯在自己的廂房,這些年雖然貧困,架子還是未倒。這邊只有蔣玉菡襲人並兩個雙生子真文和孝武用餐。菜很精緻,賈雨村久疏了江南口味,確覺十分可口。蔣玉菡不斷讓菜,襲人卻是淡淡的。這個人第一次出現就讓蔣玉菡受傷,她未免十分擔憂。早在頭幾日,襲人就再三提醒蔣玉菡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但蔣玉菡嘴上諾諾,轉個背又忘得乾淨。對賈雨村是無比欽佩。
偏廳里原有兩個家人服侍,襲人打發他們去用膳,自己為幾個人布飯。賈雨村早聽聞襲人厭倦以前都是些小丫頭在一起的日子,蔣玉菡府上沒有用女孩子。只一二家人的妻子在廚房和洗衣房幫忙。兩個孩子倒是十分活潑,和父母說說笑笑,賈雨村也些許問了些讀了什麼書,習武是學的何門何派。兩個孩子搶着說話,一派天真。襲人忙管住,說些睡不言,吃不語的套話教育孩子,賈雨村便也不好多說,知道襲人一定是隱憂他的真實意圖,擔心一家安全,到也不見怪。
用膳後小憩一陣,蔣玉菡帶雨村到後院的私塾觀看,這一帶這樣的私人學館很多,這一間恰建在一潭邊,十分清淨,蔣玉菡說這是寶二爺和奶奶平時教學生的地方,連着自己的孩子大約有六七個,這園林原來佈局十分精巧,卻種了些牡丹,賈雨村點頭,此處若種幾竿竹子更好。蔣玉菡忙笑:原來這裏種的確是幾竿竹子,但寶二爺總是觸景生情,從前在奶奶面前還略掩飾,後來傷感太多,奶奶就乾脆讓人砍掉竹子換成了牡丹。寶二爺似乎也強打了幾天精神,誰知孩子又夭折了,心力交瘁,大約就出家了。
你們如何知道寶二爺出家了?
「我有親眼看到寶二爺和那一和尚道士在一起。寶二爺是出家人裝束。」
賈雨村點頭,「國破家亡,多少人都以為一出家就可以拋卻萬千煩惱。殊不知人真要修心,須得在濁世苦修才能得到真傳,才能真正悟道」
蔣玉菡笑着嗯了一聲。
「我給你的那幾個人你訪到了嗎」
「我按您給的地址讓家人去過了。除了臨國公的女兒快生孩子不能出來,林郁榕說要等回過母親,其餘都願意來為先生效力。」
「我如今出來時間不短,先得回京復命,爭取一些時間給你們續書,這些消息若讓其餘人等先傳到京城,你我處境都堪憂。那晚你突然遇襲,我也沒有問你,到底襲擊你的人想要什麼,其中有人要傳信息給你,有人要殺你,到底你只是一個小官,也不是個招惹是非的人,何人要置你於死地。」
蔣玉菡說:「或者他們只是想知道先生交代了我什麼,並不是衝着我來,是衝着先生來的。」
「我也是這麼想。如此我大張旗鼓地離開可以讓你和這些孩子們都安全一些。」
蔣玉菡心道:「一個可以這樣為別人着想的人怎麼會這樣不讓大家喜歡呢。」心裏頗為賈雨村委屈。
「書中章節許多大段要改,這可要不少時日,還不能走漏風聲,因為皇上要看這本書,我總要編一本他看的,再則這幾個人皇帝也在讓人查,若能保護起來,少很多風波。」
賈雨村看蔣玉菡還有些不明白,又道:「此書若不改,當如莊廷鑨明史案,株連甚廣」
「既然事情這麼緊急,莫若幾件事一起做,先生先回京,我在此尋找她們,我們請奶奶帶着幾位學生先行整理書籍可好。」
雨村忙說好,「只是對外宣稱你家奶奶病故,將你家奶奶藏於恆王府,須得如此如此」蔣玉菡拍手說好:「我得找馮紫英柳湘蓮幫我。」
賈雨村猛然想起,剛才那個神色冷漠的俊朗武士原來是柳湘蓮。那個柳湘蓮一段時間名聲可不小,聽說跟着李來亨幹過一段時間,後來改邪歸正的。只因為太長時間沒見,一時竟然忘了。他和尤三姐的故事坊間都有戲在唱,有一種霸王別姬的**,如今更是被傳唱到另一個高度,尤三姐成了憂國憂民的女俠客。蔣玉菡說戲班裏有些戲文也在唱,以前賈府有幾個唱戲的,抄家以後大都被賣了,然而命運到底不好,現在有些又操了舊業在唱戲,如今很有名的折子戲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