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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籠罩着衛凰山。
衛凰村,以及村東頭的獨門小院,也同樣沉沒在黑暗的寂靜之中。
而院子的屋內,卻是另一番情景。
淡淡的珠光下,滿地都是酒罈子。而曾經徹夜暢談,縱情對飲的兩人,一個歪倒在地,酣醉不醒,另外一個則是看着手中的木梳,默然失神。
梳子,巴掌大小,桃木所制,再也尋常不過的凡俗之物。
便是這麼一把木梳,被他珍藏至今。那位紫煙,與那段情感,在他的心頭之重,由此也可想而知。
而當年在玄武崖的時候,他觸犯門規,遭受冥風噬體的懲罰。自己不能與他相認,便陪伴守護。見他披頭散髮的模樣,很是悽苦不堪,於是幫他梳理,只想多加撫慰。誰料他並不領情,依然如故。且以披髮寄哀思,只恨未能梳頭時?原來曾有一位叫作紫煙的女子,為了他解開發髻,卻再未梳起,便於他的懷裏,香消玉殞……
靈兒的眼圈,又不禁有些泛紅。
一個仙子,與一個書生;一個凡人,與一個仙道高手。結緣於紅塵,歸寂於飛雪,而彼此攜手的剎那,又何嘗不是天地皆春。不管雙方的身份如何變化,那段情感依然真摯永存。
而紫煙已去,紅塵如舊……
靈兒咬着嘴唇,眸子閃爍。
而他就在眼前,抱着酒罈,歪倒在地,一頭亂髮遮住臉龐,嘴裏發出時斷時續的鼾聲。
唉,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他卻因情放縱,將自己灌得爛醉如泥。而他素以狡詐的惡名著稱,絕非莽撞之輩。因為他將靈兒視為知己,便如靈兒對他沒有一絲的防備。倘若靈兒有恙,他又會不會悲傷流淚……
靈兒伸出手來,輕輕撩起某人的亂發。
看着那酡紅的臉龐,酣醉的模樣,她不禁莞爾,縱是一度茫然的心神,也隨之變得安寧、踏實。
這又是怎麼了?
或許便如途中的兩個旅人,短暫邂逅,談笑甚歡,奈何緣分未至,只道是後會無期,於是留下匆匆的一瞥,然後各自離去。而當再次相逢,這才發覺兩人走在一條路上,且境遇相仿,性情相投。於是彼此之間,多了幾分默契,多了幾分依賴,也多了結伴同行的期待。
尤其是多年以來,他一指在找尋自己。曾經的邂逅,或也意外,如今的重逢,或也巧合。而若非情義所致,又如何鑄就這場機緣。
且以披髮寄哀思,只恨未能梳頭時?
莫道秋風晚,莫嘆冬雪寒,坐看懸崖百丈冰,紅蓮綻放第一春。
靈兒撫着某人的亂發,拿起木梳。
……
美酒,為何令人痴迷?
不僅僅是甘洌入口的快意,苦辣酸澀的回味。那種眩暈迷離的忘我,恣意癲狂的釋放,才是令人痴迷,而又欲罷不能的緣由。
沒錯啊,唯有醉了,方為樂趣所在。
而想要醉酒,也是不易。
成了修士,並無逍遙,反而處處提防,處處的小心,唯恐不測而招致性命之憂。誰又敢疏忽大意呢,更莫說收起戒備而縱情酗酒。
為了活命,睡覺都要睜着眼睛。
而今日此時,又醉了。
因為找到了靈兒,也因為獲悉了神洲的變故而想起了祁散人與紫煙。突如其來的喜悅與悲傷,竟叫人無從面對、亦難以承受,或許唯有一醉,方能祭奠那逝去的紅塵。
既然如此,且最後醉上一回,酣睡一場,給無處安放的神魂,找一個夢裏小憩的地方。
而夢鄉,何在……
無咎,醉得深沉。
擱在往日,說不定要睡上三日三宿。而如今的他,已是地仙高手,只要不再刻意收斂,元神之力便將喚醒修為。於是乎,不知不覺着,濃烈的酒意,漸趨消淡,深沉的睡夢,亦緩緩醒來……
而將醒未醒的恍惚之中,但見秋葉落了,殘荷蕭瑟,滿園的凋零……一位老者走來,慨然出聲:富貴榮華一場夢,爭來爭去都成空,古今多少君王冢,盡作荒丘伴冷風……他好像衝着自己微微一笑,又昂首看天而自言自語:這天,會不會塌下來……
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