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說來也並不複雜,說是本地有個富豪鄉紳之子名叫馮淵的,平日最是喜男厭女。
一日在市集上遇到拐子賣丫頭,他竟對那丫頭一見生情,誓必要娶回家做妾,亦說往後再不做那些昏聵浪蕩之事,只二人一心過日子的。
這本是尋常,壞就壞在那拐子可惡,正在身契交接之期,他又把那丫頭賣給了金陵薛家的二爺薛蟠。
一女二賣必要生出無盡的禍事來,拐子自知一下得罪兩家人,拿了錢連夜逃了。
馮家和薛家的人一起去要丫頭,那薛蟠是霸道慣了的,命人將馮淵捉住打了個半死,如今將近一年了身子還沒養好,說是落下了病根。
馮家人四處求告無門,正遇上了此時上任的賈雨村。
賈雨村聽了這事,登時勃然大怒,「此間竟還有這樣的事?光天化日打傷了人竟無人敢拿,還不將那薛蟠捉來當堂案審?!」
應天府中的一個門子原是早前賈雨村落魄時借住葫蘆廟的小僧,二人今日也算久別重逢。
當年的小僧如今也還俗娶妻了,他與賈雨村算是舊識,聞他此言隨即便急着勸道,「我的老爺,您既此刻到了這番地界,難道還不知那薛家麼,本省護官符上最大的薛家。」
賈雨村出身寒門,於官場之事並不精通,否則也不會有從前被罷官的事兒了。
看門子謹慎,他亦不敢高聲,「何為護官符?這又是哪個薛家?」
「老爺啊老爺,莫說金陵,這天下間值得單拿出來說一說的也只有一個薛家。」
門子從袖中拿出抄寫好的護官符呈與賈雨村,指着上面的口碑道,「我知老爺是承賈府政老爺之情才來此補任,但您只知賈家卻不知這四家」門子的手指在護官符以薛家為首的四大家族上畫了一個大圈。
「您若是不知這其中的厲害,如何能走得長遠?怕連性命也保不成了。」
賈雨村是從冷子興處才曉得能借林如海之手,與賈政相識得以舉薦。
冷子興是王夫人出嫁時陪房周瑞家的女婿,當初與賈雨村說盡了寧榮二府之間的厲害關係,也知道了他當時所教學生是賈母的外孫女兒,才有了後來種種。
但是賈雨村對這護官符上的其他三家確實無甚了解,「金陵此地境況竟如此繁雜」
門子把書房的門掩上了半扇,「那薛蟠並不緊要,緊要的是薛家大爺薛玄。」
原來這薛家祖上是紫薇舍人出身,從前便是隨侍天子的,後來辭官歸家做了商人。
都說商賈低賤,直到薛蟠祖父那一代還只是領了內府帑銀去做生意罷了,雖家財萬貫但頂天算個皇商。
薛家祖父兩個兒子都早亡,留下兩房皆是孤兒寡母。
「且那薛蟠之母王氏與政老爺的夫人,是一母所生的親姊妹,未出嫁前都是這王家的千金。如今她二人之兄王子騰現任京營節度使,老爺細掂量就知道了。」
賈雨村聽到此處便已暗暗心驚,這薛蟠原來是王子騰和賈政的外甥,難免心下鼓鼓,「此案怎就偏讓我遇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大人,單就前頭說得那些卻還不是最緊要的。」門子給賈雨村倒了杯清茶呈上,「薛蟠的哥哥薛玄乃是今上眼前的大紅人,天子親封的永寧侯」
前幾年太上皇退位,皇權更迭之時突遭內憂外患,南方水患天災連連,賊寇作亂,國庫空虛,民不聊生。
民間漸起謠言論起新皇來,言其非順承天意之人,才有這天災人禍降下。
現如今說起薛家,便只說永寧侯,他本名原叫薛螭。
此人一副頭腦好似天生便會與銀錢打交道,是個金為腸肚,玉作肌膚的人。
原本薛家的富貴已經非常人所能及,薛玄七歲掌家,等他長到十三四歲時,薛家已是富可敵國。
薛家的當鋪、書局、畫舫、藥鋪、茶館,還有胭脂鋪和銀樓,並金器珠玉店等遍佈天下,那酒樓都能開到暹羅異國去。
「今上登基之時的禍亂竟是一個薛家奉盡家財平了的,所以莫說是陛下,就是太上皇和皇太后兩位老聖人對他也是極喜愛的。」
有了錢財便可招兵買馬,保障後勤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