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做出這個決定,是他和狐朋狗友深思熟慮後的結果。首先,皇上已經借李越之手,深刻表達了對他們不作為、亂作為的不滿。皇上把他們抬上這個位置,不是想讓他們像太監一樣,只為哄他高興,而是盼着他們能幹點實在的。
可到底要做什麼事呢?一眾邊將傻眼了。一來他們是行伍出身,原本就只會打仗,可現下北方沒什麼仗給他們打,他們也不想到那瘴癘之地去,和王守仁搶飯碗。二來如真要整頓京營,等於拿牙去啃硬骨頭。
首先是缺銀子,朝廷給京營的軍餉是一筆大數目,可各級將領多少得刮一點。即便是王守仁在時,也沒法子完全堵住這些陋規,因為明代的俸祿實在太低,如真按洪武爺的規矩,大家都不要活人了。王守仁最後的下場,大家也都看在眼底,被投入牢獄,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
而在他走後,他設立的預算制和報表制雖然還在進行,可水分卻多了不少。谷大用等人也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至於京郊軍屯,一時倒是無人敢占,只是收上來的糧食當如何分配,多少有一些向上偏移。在這樣的情況下,一旦要大規模練兵,銀錢鐵定會吃緊。
其次是人心不齊。世襲將官的份額太大了,兵部以前也想過法子,劉大夏在給朱厚照當面說明了世襲將官的不堪後,就着力去改進武學,嚴明武舉。但正如馬克思所說,人不能憑空創造歷史,只能「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
世襲將官自永樂後期時,就已經有頹廢之象,頹了這麼多年,要想叫他們重新振奮起來,不下狠手是不成的。然而,只有真按洪武爺的規矩斗硬,才會有一二療效,即「令應襲子弟送都督府比試,騎射嫻習,始許襲替。」
可即便是江彬不要命去要去賭這麼一把,朱厚照也未必會同意,萬一這麼一考,把人都攆出去了呢?
江彬原以為自己是掉進福窩,誰知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他不是沒想過退下來,憑他的功績,只要安分守己,倒也能如其他勛貴一般混個平常日子。可一方面是不甘心,江彬的骨子裏有一股天然的狠勁在,那麼多討好朱厚照的人,可唯有他在生死關頭,能豁出去擋在老虎面前,來博一場富貴榮華,這份心性堪比豺狼。
他已經爬了這個地步,正是烈火烹油,鮮花着錦的頂峰,這時反叫他急流勇退,他如何能甘心。另一方面到這個地步,是進是退早已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他背後站着的是整個邊將集團。
隨着北伐大捷、寧王伏法,一直以來處於帝國底層的士卒漸漸挺直了腰板。邊將與世官之間勢必會有一場惡鬥。而他的出身,他的地位,就註定他必須站在風口浪尖。
江彬在想透這一點之後,不由飲下一杯苦酒:「什麼皇庶子,我看是出頭的椽子!鐵定先爛!」
許泰嘆道:「江哥,事到如今,這頭是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咱們要是主動出,可能是有點磕磕碰碰。」
癭永補充道:「要是打了退堂鼓,現在就得爛。咱們的仇家都盯着呢。」
劉暉道:「也不必這麼揪心。瞧瞧人家李越,他鬧成那個樣子,不也活得好好得嗎?」
江彬道:「那能一樣嗎?!他和皇爺是什麼關係?」
劉暉理直氣壯道:「這不都是一家人嗎,何必這麼見外呢?」
「……」江彬一時真被噎得翻白眼了,神他媽的一家人。
許泰又來了一句:「江哥,咱們沉寂的時間夠久了。我們是做臣下的,總不能事事都要皇爺來督促。依我看,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
父子兵……於是,江彬一橫心,選在這個關頭冒了出來。一則既然惡鬥不可避免,那他就先下手為強,先淘汰一撥冗員。二則也算是分擔炮火,也算賣李越一個好。果然,他蹦出來之後,罵李越的人又少了一波。
他做得不錯,朱厚照當然要予以表彰。朱厚照破天荒地又頻頻召見他,誇他孝順懂事。孝順的「乖兒子」低眉順眼道:「父皇謬讚了,能為二位長輩分憂,是我做晚輩的榮幸。」
江彬既然要干,那當然就是要干一票大的,不捅一個驚天大案出來,如何能震動朝野呢?
他拿來做筏子的人,名叫石
317 瘦影自憐秋水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