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山風料峭,時不時朝人奔襲而來。
酈酥衣原以為,接下來這後半夜,同樣也會過得很不太平。
最起碼她應該是無法好眠的。
然,令她意外的是——不知曉是不是今日太過於困頓勞累,酈酥衣將氅衣往身上一搭,竟這般昏昏然沉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
一個有關於沈蘭蘅的夢。
在夢裏,二人同樣身處在萬恩山的洞簾中,她方替着對方將手臂上的傷口處理好,下一刻,男人竟勾着她的下巴壓了過來。
他的氣息溫熱,細細聞起來,他身上還帶着一種獨屬於蘭花的清香。
夢中她仍是分外懼怕沈蘭蘅,被對方如此「挾持」着,少女的身子不禁發起抖。男人有一雙狹長的鳳眸,他眼底的光影繾綣而下,竟將臉湊近了些,問她:
「為何要替我包紮傷口?」
「你這般緊張我的胳膊麼,酈酥衣?」
但在夢中,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語,眼睜睜看着自己將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
「我並非是在替你包紮,而是在替沈頃包紮。」
「我緊張的也不是你的胳膊,而是沈頃的胳膊。」
男人一怔,神色變了變。
「她」仍滔滔不絕:「你與世子爺用的是一具身子,你的傷口便是他的傷口,你的胳膊自然也是他的胳膊。我並非是捨不得你,而是捨不得沈頃吃這樣的苦、遭這樣的罪。世子爺是個好人,好人應當是有好報的——」
「她」話音方落。
下頜處間忽然一道力,夢裏的沈蘭蘅像一頭髮瘋的小獸,手指緊攥得「嘎吱」直響!
「好人?」
他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笑,「他如何算得上是好人?!」
「他把我一個人留在黑夜中,讓我獨自承受黑夜的寂寞苦楚。而他自己呢?正人君子,光風霽月,人人稱道!是,他是人中龍鳳,是天之驕子,是國公府旁人高攀不起的世子爺!而我呢?他享那些榮華,受那些富貴的時候,何曾想過黑夜裏的我?」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從沒有人知道過我的存在。我原以為他會知道、會記得我的,可到頭來,他還是把我忘了……」
「酈酥衣,你說,他這樣背信棄義、陽奉陰違之人,如何算得上是個好人。你若是我,你又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黑夜的盡頭,是他寫滿了不甘的、冷白的臉龐。
酈酥衣一個激靈,自榻上打坐而起。
入眼的並不是萬恩山的光景,而是熟悉的床帳紗幔。八角薰籠內彌散着檀木香的氣息,隨着風一吹,悠悠然朝人面上拂來。
雕花窗欞,銅鏡古琴。
是她的蘭香院。
「夫人醒來了!」
見她終於轉醒,正端着銀盆的女使高興地朝院外喚了一聲。不一會兒,立馬便有婢子魚貫而入,圍站在床帳邊。
「夫人,您可終於醒了。您都不知,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可把奴婢們都嚇壞了。」
為首的是個面生的丫頭,酈酥衣有些記不起來她的名字。
她四下觀望,卻始終不見玉霜的人影。
見狀,那丫頭便福身道:
「夫人是在找玉霜姑娘罷。自那夜夫人您回來後,玉霜姑娘自知罪過,不該將您一個人留在萬恩山,自請領罰跪在蘭香院門口了。奴婢與旁的丫頭說也說過了,勸也勸過了,玉霜姑娘就是說什麼都不肯起來。她說了,你若不醒,她便不吃不喝地在門口跪着,您什麼時候醒了,她再什麼時候起來。」
聞言,酈酥衣微微一驚,趕忙喚了婢子將玉霜扶回屋。
這件事,說到頭來也怨不得玉霜。
小丫頭待她也是一片忠心。
方轉醒,她只覺得口乾舌燥,還不等婢子遞來溫水,酈酥衣又立馬問起沈頃的事來。
對方道:「世子爺與您一樣,也昏迷了一日一夜。望月閣那邊還沒傳出個話兒來。」
說也奇怪,沈頃的身子明明比她硬朗康健上許多,這次遇險,她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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