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王地主放心不下,又叫小廝扶着過來了,卻看見九天正在桌子上畫符。
「九天,你可真勤勉。」王地主心裏羨慕,要是王粲能生個這樣的孩子該多好啊。
又好看,還能幹。
王地主想好了,只要有了孫子,他也要孫子去拜道士為師。
「王地主,您來了?」九天高興地說,「我二舅昨天晚上病了,一晚上頭疼,天亮才睡着。」
「噢,那要不要請郎中?」
「不用了,只要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九天說,「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地主其實沒什麼事,九天太能幹了,人都有慕強心理,他也是,想往九天身邊湊湊。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外面一串爽朗的笑聲:「九天,我們又來了。」
是王縣令和李縣令,還跟來一個乾巴瘦的半老頭。
王縣令說:「九天,你可真是做鞋子不用錐子,真(針)行!」
九天開心地露出一嘴小米牙。
「就你說的那個填埋的枯井,已經挖出來屍骨。朱縣丞,這個小娃兒就是九天。」
那個瘦老頭激動地給九天行禮問好。
「那天我帶着人去挖了胡家西南那片地的枯井,竟然先後挖出來兩具屍骨,上面是一具女人的屍骨,下面一具孩童的屍骨。」
九天也瞪大了眼睛:「兩具?」
「是啊,兩具!下面那個孩童的屍骨是王夫人弟弟的屍骨,而上面那一具,是王舉人所在鎮上的民婦。
那個婦人看見王夫人後娘殺人,沒有報官,卻去敲詐王夫人後娘,後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那婦人也砸死丟井裏。」
要不是九天這次指出來,王縣令到死也破不了這個十年前的兩起失蹤案。
婦人和王夫人胡氏的弟弟失蹤,當地都傳說是拍花子的(人販子)拐走了,哪裏想到都死在家門口。
李縣令眼中火熱,問道:「小九天,本官請你去縣衙做客幾天行不行?」
九天還沒說話,屋裏傳來「咣啷」一聲巨響。
幾人趕緊跑進去,看到殷槿安怒瞪着門口。
地上丟着燭台。
因為樓房地板都是木製的,所以燭台砸地板上,特別響。
「二舅,你怎麼啦?」
「你們,還想把九天帶到縣衙幫你們破陳年舊案?」殷槿安看着王縣令和李縣令,眼裏冰碴子都能迸射出來,說,「她只有四歲半。」
李縣令有些慚愧,立即說:「對不住,本官也是一時激動,說禿嚕嘴了。」
殷槿安現在太瘦了,但不妨礙他的威嚴和狠戾。
他就算換了皮囊,東京街頭最大的紈絝頭子,在蠻荒追殺亡命之徒,在北地痛擊流寇悍匪的並肩王,哪裏是傻子蕭槿安能有的上位者威儀?
李縣令和王縣令這會兒只覺得有一種面見王的顫抖。
不由自主的膝蓋發軟。
「錦衣公子,您放心,我們自然知道她年幼,不會累着她。」
「可你們已經累着她了!」殷槿安嚴厲地說,「你們可知道,泄露天機,她自己要承受反噬?」
「對不起,那天,九天給我們算命,我爹是說給她三萬兩銀子做補償,可九天說買東西送窮人,就沒拿回來」
他的意思,他沒白用九天。
「三萬兩銀子?很多嗎?」
殷槿安威勢迸發,質問聲振聾發聵。
三萬兩銀子?他和活觀音,大船出海一趟,利潤都有三千萬兩。
他的小九天,才四歲半,算了整整一天命,救了他們一家人,還給了他們未來。
三萬兩他們有沒有去救濟窮人另說,給你三萬兩,你且給我改個命,如何?
王縣令後知後覺地想到那天把九天扣在王家院子,給王地主救命,給胡氏算卦,給自己看風水,尋找延續子嗣之法,實在欠妥。
他和王地主覺得拿出三萬兩銀子就已經足夠誠意,可是,這個世上,多少銀子能買命?
能買他們權貴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