讖緯,天命之預言也。
秦代如「阿房阿房,亡始皇」「大楚興,陳勝王」,近代以「楊花落,李花榮」「女主昌,代天下」為代表,這些奇怪的句子以民間俚歌、童謠、謎語形式流傳,是上天意志在人間的預告。有利於上位者的叫做「天命」,妨害統治的則是「妖言惑眾」。
君權神授,天人合一,君主的合法統治來自於天命。這些歌謠代表了上天意志,對政局有着極為巨大的影響,自然有許多不法之徒憑空編造讖語,試圖篡改天命,達成改朝換代的謀逆目的。
歷代王朝都對此極其警惕,採取嚴厲禁止的態度,收藏讖緯書和私藏甲冑一樣,都是會被朝廷滅門絕戶、朋坐族誅的最大禁忌。
當年韶王李元瑛就是被政敵一句「串去中直傳天下」的古老讖語攻擊,導致父子離間,終被貶斥邊陲不得回長安。
寶珠因此特別警惕,拿到這本書稍微一翻,看到諸如「緋衣小兒當殿坐」「人逢山下鬼,環上系羅衣」「雁行叄,美人歸,素顏乘輿奪春暉」之類不明不白的謎語歌謠,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天象圖畫,便猜到這是一本讓朝廷最為忌諱的讖緯書。
這東西用防水的油紙包裹,藏在無人上去的房頂上,只要報官抄家搜查,蕭氏一族必被滿門抄斬。其手段之陰險,心思之毒辣,比蛇蝎虎狼更有甚之。如果不是她碰巧讓霍七上房搜索韋訓丟的鐵棍,誰也察覺不了這東西藏在家中,只能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屏退左右,寶珠將這本書拿給蕭士廉一看,後者立刻癱軟在地,嘴歪眼斜,站都站不起來了。
蕭荏沒見過這種禍患之物,也聽說過它的厲害,原本冷冰冰的表情轉為驚恐,衣袖下雙手瑟瑟發抖,因蕭士廉已經倒下,她勉強維持着管家娘子的責任不敢暈倒。
寶珠神色凝重地說:「這已經不是新娘歸屬的簡單問題了,對頭是要你們全家慘死。蕭大娘子,家中一切事體你必須巨細無遺如實告訴我,不得有一絲隱瞞,否則我幫不了你們。」
蕭荏咽了下口水,強自鎮定點了點頭。
寶珠問:「蕭苒再嫁這事,她自己願意嗎?」
蕭荏低着頭,雙手攪動衣帶,輕聲說:「她只是平靜接受了,沒有反對也沒顯得很開心,大概是怕我難過。這次回到家中,她性格與以前不一樣了,不再什麼都跟我說。我我以前雖然嫉妒過她,現在已經釋然了。」
寶珠追問:「為什麼釋然了?」
「因為嫁人沒什麼好處。阿苒嫁到盧家一直沒有生育,聽說公婆待她苛刻,丈夫體弱多病,也怪她照顧不周,命里克夫。我留在家中,起碼還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
蕭荏頓了頓,又道:「越臨近婚禮,阿苒就越悶悶不樂,我猜她確實不想嫁給龐家小郎。或許小時候有幾分情分,可現在那人已經殘疾了,又是個不學無術的有名紈絝,我見她妝奩箱裏藏着一張紙條,上面的詩句也是這個意思。
女子婚嫁大事從來身不由己,就算她不樂意,也無法違逆父親和阿兄的意思。我們家我們家確實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冬天的炭火都買不起了,實在需要這份聘禮維持下去,我心裏覺得很對不住她。」
蕭士廉回過神來,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口,匍匐過來想摸寶珠的靴子,被她踢到一邊去了。
她心想這一門男子沒一個像樣的。蕭苒有入仕的才華,卻沒有參加科舉的資格;蕭荏有持家的能力,但沒有在外賺錢的身份。蕭氏這一代兩個有能力的人都是族譜上不會記載的女子,也怪不得這個家會無法挽回地衰敗下去。
蕭荏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說:「倘若阿苒堅持拒婚,我會想方設法支持她。她現在雖然看起來恬靜,其實小時候非常調皮,經常翻牆頭出去玩耍,要不然也不會跟龐家小郎相識。」
寶珠恍然大悟,或許蕭荏心裏以為妹妹逃婚了,才故作冷漠,不去關心婚禮上發生的事故,為她留一條生路。
她問:「婚禮當天有什麼反常的事發生嗎?」
蕭荏說:「那天來的親戚太多了,我忙於接待,沒有特別留意阿苒那邊。倒是有件奇怪的小事:龐家派來了一名女儐相,我安排她去陪伴阿苒,但新郎念過催妝詩後,阿苒從閨房出